第八十五章 惊变
“我会想你的。”芍药顿了顿，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也是，以后我不在了，芍药姐姐，你要好好的。”秦悦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软，也很温暖，上面有淡淡的花香，她嗅了嗅，感觉到有些伤感。
就是这么一双手，一个人，陪伴在她身边十几年，而今她决定要离开荣深，也就不能再和她朝夕相处了。
“等我绣好这绣帕，到时候我走了，你转交给殿下吧。”她转身又去穿针引线，忙着绣手里的手帕。
这手帕已经初见雏形，但也看不出是什么，不过秦悦眼神触及到它的时候，总是会变得眼中充满柔情。
“小姐，这里有你的信。”门外的一个侍女进来，递给芍药一封信。
“小姐，这信好奇怪，没有署名。”芍药将信转交给她。
拿到信的那一刻，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封信是天月寄来的，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她展开一看，果然是天月写的信。
信上交代她封赏大典的时候，殿下会将程将军从牢中接出来，只让他说一句圣旨上的太子人选是殿下，顾及以往的交情，殿下会放他一条生路，从祭祀大典的偏门出去穿过几个小亭子，门外有马车接应，那么这个时候，秦悦就要假扮成芍药的样子出门，和程璟一起坐上马车，离开荣深，永不回京。
至于她的失踪，天月会帮她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告知殿下因为走水而秦悦不幸围困，被烧致死。
“可真够狠毒。”她看完将手里的纸递给芍药看，又嘱咐道：“这件事万万不能说出去。”
芍药看完，将信纸烧了，但她又不放心，便问秦悦：“小姐别怪我多嘴，我总觉得公主靠不住，想到你要离开，不知道怎么的，我总是心里不踏实。”
秦悦安慰她道：“那能怎么办呢，目前她是有实力可以做到的，程将军的性命在殿下手上，若是程将军死了，我和殿之间的缝隙也只会越来越大，与其以后有间隙生不如死，倒不如现在离开，也有一个念想，什么踏实不踏实的，你是过于担心我了。”
“也许吧。”芍药点点头。
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天气也越来越冷了，秦悦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了，因为祭祀大典的事情太忙，荣深也没来看过她，她不分心的时候，那绣帕竟然也在祭祀大典前一天极快的做好了，看起来还算精致。
她把这个绣帕包起来，放在一个银边铁金小方盒子里，铁金盒子上有一把锁，是她请京城最好的铁匠打的，这把锁不需要用钥匙，只需要转动上面的转珠到正确的位置，才能打开这个铁金行子。
沈丘和云温都不知道她的打算，她也没打算告诉他们，这些天来沈丘忙着和方清为方大人的事情奔走，而云温虽然是她表哥，但是在这个形式紧张的时局频繁看望她，也是落人话柄。
所以只有芍药懂她现在的心情，她在那旁写信给云温，信上嘱咐他要好好的照顾芍药，写着写着竟然不自觉的掉眼泪，滴在纸上。
她擦了擦眼泪，几度哽咽，才把给云温的信写完。
抬眼一看，芍药也在那边擦眼泪，她给秦悦收拾了一大包衣服，还把秦悦存的例银都拿了出来。
“别拿这么多衣服，带一两件就好了。”秦悦走过去，把包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
“怎么能不带呢，小姐，外面不比府里，马上就要过冬了，小姐你身体又不好，多带些衣服暖和。”
“这些银子你也多带些，再外面不好谋生，这些银子虽然不比在府里过得舒畅，但也够你和程将军过下半生了。”
芍药边哭边把银子塞包袱里，整个包袱因为塞的太满而打不了结扣，她一边往里面努力的塞，一边落泪。
“芍药姐姐，别这样。”秦悦拉开她的手，给她擦眼泪。
“这封信你收好。”她把刚刚写给云温的信放在芍药手里，“明天我走之后，你就拿着这封信出府去找我表哥，以后我表哥云温，就拜托姐姐替我照顾了。”
“还有这些衣服，我以后出了府，就不是什么王府夫人，也不是什么相门小姐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像这样好的衣服，哪是普通人能穿的，我就不带了。”
“这些银子带着也累赘，我少带一点就是了，你小姐我，饿不死的。”她勉强挤出一抹微笑，从身上解下一个小小的玉佩，正是云温给她的那个护身符。
“这是表哥送给我的，如今我出了府，也用不上了，就送给姐姐了，希望日后我不在的日子，你能平平安安的。”
芍药已经哭成泪人了：“小姐，真不打算把这消息告诉老夫人和夫人她们吗？”
秦悦摇摇头：“定不能说，夫人和老夫人若是知道了，来寻我就麻烦了，不如就认为我出事故去世了，难受一时也比难受一世强的多。”
“我娘总是把你当成她的另一个女儿，我不在了，就麻烦姐姐多去看看我娘，也好替我尽尽孝心。”她道。
“知道了。”芍药点头。
“那若是沈公子和方清小姐来寻你，该怎么办？”
“不要告诉他们。”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知道了的人，最后都不能留在京城，京城，是逐鹿者的屠宰场，是弱肉强食的修罗场，也许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才能躲过一劫。
这一夜格外漫长，她睁着眼看着窗外，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秦悦早早的就醒了，祭祀大典在中午举办，虽然这只是一件隆重的大典，却牵动了很多人的心，而京城内气氛已经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地步。
她醒来的时候，荣深已经进宫了，天月也跟着去了。
秦悦自嘲的笑了笑，像她这样对荣深来说没什么帮助的人，虽然是正妻，却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她趁着荣深不在家，拿着那个铁金盒子去了荣深的书房，这里没什么人看守，荣深总是喜欢在他的书房里看书想事情，但重要的东西从来不会放在这里，所以她在这里待着，也不会有人过问。
他的书房里极其干净，木架子上摆放了一排排的书，屋子里焚了香，味道是好闻的凝神香，他的书房里有一个小小陶瓷水缸，里面水草和石头中间游动着几条幼小的鱼苗。
秦悦转身，不知道把手里的铁金盒子放在何处，既怕她放的地方他看不到，又怕她放的地方太过明显。
转头间见他的书桌上放了几张宣纸，她便好奇的打开看，只见上面写了一句诗词：“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这首诗曾是她读过的，后面还有四句：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这是一首情诗，可惜这首诗讲的，却是诗人因思念情人而不得相见而惆怅的思念，重游女子过往居住的地方情人却已不在，想送给她表明心意的礼物却无法给她书信表达的情感。
虽然她与荣深没有分别，荣深心中却早已把与她之间的情愫，当做了不能传递的情感。
为什么不能和她诉说这些呢？还不是因为这首诗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相传这首诗中的女子被王侯将相所强娶，所以作者不能与女子再相见。
而他的意思，则是认为秦悦被程璟——
秦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一边对荣深还在乎她感觉到开心，一边又因为他误会她而难过。
不过这一切，她都不想解释也不在乎了，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离开他，能救程璟一命，也能让他不那么悲痛。
她不想在他淡淡的爱里缓缓死去，这对她来说，她更愿意以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看着这首诗，读了好些遍后，她将铁金盒子放下后便离开了。
天月和程璟约好了，今天他当众宣布完太子人选是荣深，便可以和他心爱的人远走高飞，程璟默认了。
她收拾好行装，也来不及看荣深最后一眼，便伪装成芍药坐上天月安排好的马车，从后门离去。
而芍药等着她的房间“走火”，便可以去投奔云温了。
秦悦从中午等到下午，终于在下午太阳即将落下的时候，等来了程璟。
他从车外进来，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脸上瘦的也不似之前那样神采奕奕了，只是依旧那股如清风的干净还保存着。
上了车，他便赶紧吩咐了一句：“快走吧。”
赶车的人听到他说快走，也没有多言语，立刻赶车往京城外走去，只是坐在车内的两个人有些尴尬。
“悦儿。”程璟看见她自然的叫了一声，他的唇色有些苍白，看着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我在，怎么了？”秦悦朝他笑笑。
“过来。”他说。
秦悦凑近他坐着，还没开口，他的头就不由自主的垂在她的肩膀上，整个人昏倒过去。
“程璟，程璟？你怎么了？”
她抱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手一触及他的后背，便觉得有些黏黏湿湿的，她的手一缩回来，只见她一手染上的鲜红的血，原来他的后背，已经被鲜血染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