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卖画
“我要这幅画。”一个人立刻起哄道。
“我也要，我也要。我比他多出一两银子。”
“这幅画我收了。”老者将画叠起来，并没有要卖给在座叫喊的买客的意思。
“哎你们文轩阁不厚道呀，当着我们的面上收画，再转卖给我们吗？”一个买客不满的嚷嚷着。
“自然不是，文轩阁一向以定价公平为前提，但这幅画以老夫的眼力，远远不止各位出的这个价格，我们文轩阁给这位姑娘五两银子，你们有谁给的比这价格高的，可尽管把画拿去。”
老者不卑不亢的一番话，说的在座的各位鸦雀无声。
这文轩阁的买卖自然不是在这小镇子上做的，有好的东西价格适中收了去，再往京城倒卖，众人都知道这个理儿，也就不再嚷嚷，转身看别的画去了，可再怎么看那些普通的画，竟然也都瞧不上眼。
老者把银子结给秦悦，秦悦感激涕零，这笔钱来的着实不容易，但也确实不少，对于她期望的来说，是远远高了的。
谢过了店家，她拿着钱去街上买了些菜和肉，又买了些日常用的东西，余下的钱都存了起来。
她极其怕冷，知道柴火的钱不能省着，否则撑不到程璟回来，她就可能要被冷死了，身体不好她心里有数，便下了大价钱存了一冬天的炭火，这样一来，手里的钱又少了许多。
勉强在家画画度日，但秦悦的心思不在画画上，余下的钱够她过一个冬天的了，但是看着那张信纸，上面的两个字“等我”，她就止不住想念起程璟来。
所以她的画总是也画不太好，牡丹失了富态，青竹失了生机，唯独画了一只冬枝的雀鸟还算生动，她便拿着这画第二次去了文轩阁。
这一次和上次大不一样，文轩阁的伙计一见着她，就仿佛见到了什么贵客一般，把店里其他的人都晾着了，单独冲她过来。
“小姐今日可是要卖画？”伙计盯着她手里画，两眼发光。
“是。”她不好意思的微微点头，虽然她来文轩阁都是蒙着纱，可正因为她手里抱着的画而格外显眼。
“这一副画，画的不是很好，麻烦您了。”
她正准备把画挂上去，上次看画的老者没出来，反而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富态中年人。
“不用了，不用了，小姐把画给我，我拿里面去看就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什么时候文轩阁有了这个规矩，她这个又不是什么名人古画。
伙计在一旁解释：“这是我们文轩阁当家的张大公子，小姐将画放心交给他便是。”
秦悦犹犹豫豫的把画递给那个张大公子，张大公子拿着画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小姐您这画我们要了，给您十两银子的价格，您觉得合适吗？”
一张口十两银子，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不仅仅是她，也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小姐的画画了什么，竟然能给出这么高的价格。”
“是啊，给我们看看！”周围的人都望眼欲穿，想要看看到底她画了什么东西。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文轩阁的事儿，不能给各位看了，实在是抱歉。”张大公子赔着笑脸，倒也不管他这里的生意，只是对秦悦说：“往后小姐有什么画尽管拿我们这里来。”
秦悦摸不着头脑，拿着店家给的银子回了家里。
懒了一阵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该干嘛去，于是在家练了练字，闲来无事就画画，画程璟，有时候，她也忽然想起荣深，心里总是有些阴翳挥之不去。
她也没有想到，与他在一起之前竟然比在一起之后幸福的多，那时候的他让她觉得安心，可以依靠，而在一起之后，他的身边那些刺人的花，她却没有能力拔去。
为了不让自己被他身边的花刺伤，她独自逃跑了。
这一别，就是两三年。
冬天很是漫长，但这个冬天她过得很好，文轩阁收她的画，给她超出实际的银子，可她又打听不出到底为什么文轩阁要给她这么多银子，渐渐的，有了足够的银子，她也不再卖画了。
天气渐渐的暖了，她日夜望着桌子上的那张纸，也已经被时间染上了暗黄的颜色，她的希望也一点点被打磨，像即将油尽灯枯的蜡烛，始终撑着一口气燃着。
冬末的时候她在院子里种了些花，现在花都开了一些，外面的天气很好，她在给花剪枝，等到花全开了的春天，就可以剪一些去卖。
“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
“谁呀？”她问。
“秦小姐在家吗？我是文轩阁的。”外头的人回答。
“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花，前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的人，正是文轩阁的张大公子。
“公子前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见她问话，他点点头：“秦小姐最近不卖画了，可让我这文轩阁的生意做不下去了。”
秦悦听得一头雾水，文轩阁的生意又不是靠着她的画撑起来的，怎么的就不能做得下去了。
“不瞒小姐说，小姐的画我文轩阁收了去，并不是因为小姐画的多好，而是而是——唉，而是有一个买家，指明要买小姐的画，并且出高价收。”
秦悦点点头，她画的怎么样她自然是知道的，如果没有人高价收，文轩阁怎么会给她这么高的价格收她画的一般般的画。
“可是这一个冬季过去了，小姐的画送来卖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最后就没了，那买家收不到小姐的画，又不买本店别的画，所以让我来问问，他能否见小姐一面。”
“说实话，那神秘买家说了，若是能见到小姐一面，小店的生意，他日后还照顾着，小姐看在文轩阁也没有扣留小姐画作的钱，能否给个薄面，关照下小店。”
张大公子是个精明人，说话又软又在理，让人无法拒绝，秦悦想了想，若不是这一冬天文轩阁和那个神秘人照顾，她倒也过得穷困潦倒，去见一面倒是没什么，只是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有没有什么阴谋。
毕竟她身份敏感，不得不考虑这些问题。
可是张大公子在一旁的央求，她实在是不能拒绝，便要求带上面纱前去一见。
“只要小姐愿意去，其他的都好说，明天上午，我来这里接您。”张大公子乐呵乐呵的走了。
她关上门，望着那剪落一地的花枝，也没有心情继续剪了，只寥寥的捡起来胡乱的插在瓶子里。
第二天上午，张大公子果然按时前来接她前去，他说那神秘人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离这里不远的一个镇子，一个上午赶路的话便能到。
昨个晚上她没睡好，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困意更加甚了，便撑着头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约定的镇子上了。
张大公子将马车停在一家驿站里，前来接应的人就在那里等候着，秦悦戴上面纱跟着那两个人往约定的地方去，那两个人客气极了，一路上对她都恭恭敬敬的。
这个镇子比她住的那个镇子繁华的多，虽然是个小镇子，却有不少华丽的酒楼和贵气的客栈，仿佛是一个扫地僧，表面看着平淡无奇，隐隐约约却在隐藏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走来，她总觉得这条街好似有些熟悉，但是又不是很熟悉，好像梦里来过这里一样。
最后那两个人将他们带进了一个店里，下午的店里没什么人，但是灯已经点起来了，秦悦跟着他们上了三楼，三楼里静悄悄的，几个包房似乎都没什么人。
“麻烦小姐在这里等候一下。”那几个人打开一个房间的门，让她先进去，自己却没有进去。
张大公子着实聪明，那两个人没进去，他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能进，便对她说：“秦小姐放心，我在楼下等着小姐。”
秦悦点点头。
他们走后，下面送上来好些菜，秦悦也不敢吃，水也不敢喝，怕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安全。
左等右等，等到了天都微微暗淡下去了，两旁的灯都亮了起来，也没有见到那位买她画的人过来。
莫不是耍她的？
秦悦坐立难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终于，她鼓起勇气，准备下楼回去了，再不回去，那就要在这里住一晚上了。
她蹑手蹑脚的前去打开门，恐怕被人听到了她下楼的声音，不料一打开门，她就撞上了一个人。
抬头的那一刻，她着实时愣的久久不能回神，失魂落魄的瞪大了眼睛，望着门外的人。
门外的站着的男人，面容冷峻，望着她怔住的神情，微微的笑了一笑，将手放在她柔嫩的脸庞上。
“悦儿，两年不见，你瘦了许多。”他轻轻的用手指摩擦着她的脸，脸上的笑意慢慢收紧，像终于抓住了一条落网的鱼。
悦儿，多么熟悉的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
然而叫她的这个人，却是她此生最想见又最不敢见的人——荣深。
“你怎么在这里？”她说。
“难道那个买我画的人，是你？”她感受到了一股冷彻心扉的寒意。
荣深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模样，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嘴角，和她记忆力想念的样子一模一样，可是此时此刻的他，眼睛里的睥睨天下的冷傲，和藏在神情里的狠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而和她之间的疏离，她能够真真的感受的到。
他这次来，是为了报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