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相救
“小美人儿们快些过来。”
对面似有醉酒之人,听到主人如此说道,便满嘴胡话。
桃夭和李然熹对视一眼,都皱了眉。
这画舫主人实在咄咄逼人,她们都是女儿家,与男子同船,酒席相伴,这成了什么?她们可不是青楼招来的美*。可桃夭又不能直接暴露身份,要不然桃殷知道她今日偷溜出来,还带着李然熹,回去她又定要跪祠堂。
“我姐姐救了蒲谨,你们唤她一句女侠,便是佩服她的好功夫。可天公不作美,天色已晚,江湖有句话叫,英雄不留名,姐姐这英雄与各位今日畅谈了,便是留了名,可就不全这书中英雄之名。”
“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那我也不扫二位雅兴,今日我魏庆儒只要你们玩一轮词令,便将这道让出来。”
魏姓?怪不得如此嚣张。
浣月国共两大世家门阀,其中之一便是京城魏家。这魏家商,学皆涉,这嫡系一脉把握京城各大学堂,只要是科考出来的官,大多与魏家有些关系,而支系和旁系皆从商,虽照世人常说学堂神圣不能有铜臭味,但治学办学都需耗费金钱,于是魏家便形成如今学,商共存的奇特局面。
魏姓确实能在京城大多数时候横着走。但他们遇到的是桃夭,这只属螃蟹,只知横着走的生物,恐怕是会碰到硬钉子。
“不知魏公子属哪个学堂?”
“仪学书院。”
“好,那我就替姐姐陪各位玩局词令。”
词令玩法,其实很简单,事先做好的签筒,轮到谁,谁便抽签,根据签上的词题,艺*随机弹出的乐曲,作一首词。
李然熹不解,这还是京城有名女纨绔的做法吗?桃夭却向她递出一个安心的眼神,狡黠一笑。看到这笑,李然熹放下心,看看桃夭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好抽签,我们便替姑娘随意拿了一张,这次词题叫鸭。”
对面一听魏庆儒念出签上字,便轰然大笑。唯一没笑的却是刚刚才缓过来的蒲谨,他看着身边笑着的书生,移开了眼,眉目间的厌烦藏也藏不住,目光落到对面的乌篷船,苍白的面容上又浮现一丝红晕,连忙默诵古史。
桃夭倒不知这么多,听对面的艺*弹出的清平六曲,欢快的小调倒十分讨喜。桃夭沉吟片刻,一敲脑袋,顺着小调便柔柔唱起来。
“荷塘荷叶荷花酥,
莲蓬莲子莲心羹,
嘿——七月采莲喽,
鱼跃鱼沉鱼米粥,
鸭飞鸭落鸭咸汤,
船径不觉觅香行,
又是一年好风光,
时光潇洒你慢些行。”
毫无章法可言,却是一首上口的小调。与他们作的词完全不同,简单易记。先前的嘲笑,此刻都变舒心一笑。没有华丽的辞藻,反而朴素易唱,清平调原来还能如此唱。
艺*们都默默记了下来,这种小曲儿,是农家采莲时也唱得,不像正规的诗词,这些她们在楼里也唱得。
“我也没什么读书之才,这首小调也就给各位逗趣罢了。”
这词令也玩过了,魏庆儒还想说什么。李然熹举起竹竿便敲在画舫上,二层高的画舫生生一颤,果子盘子都摔在船板上。
这会儿终于安静了,船默默让开了道路。谁还敢拦,再拦,这人怕是要将画舫全拆了。
“给脸不要脸。”
刚刚还声音柔和地唱着小调的船内女子,现下骤然变了个声,充满恶意和嘲讽全部传到魏庆儒耳朵里,让他脸色铁青。
蒲谨嘴角没控制好,露出了笑容,目送着乌篷船悠悠远去。
这半船的莲蓬,留一些给子晴,剩下又不可能全部搬回府,想来想去认识的人也不多,就好像李星河似乎住得挺近的。
打定主意雇了张马车,将这一半莲蓬送往他家,顺便让马夫传了个口信。
李然熹早已雇了马车就等她上来。
这头刚刚下船的蒲谨,一眼便看见熟悉的烟灰素色纱罗。在桃夭要上马车之前,将她拦住。他双手作揖,看着桃夭,却只是面红,说不出什么话。
“你是要找女侠?”
“我是想谢谢女侠,但现在我是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我…”
“哦,我明白了。”
一听她明白,蒲谨便忍不住低下头,不敢看她,却看到她已穿好鞋的小足。想到刚刚走到船头上瞧见的玉色,面色滚烫。
科考在即,本来他想在船头背诵诗篇,却不抬眼便看见乌篷船内脱了鞋玩水的桃夭,看见她惬意的笑容,再见从碧湖中抬起的凝雪玉足,脚下一滑,栽进湖中。
这才引起后来的荒唐事。
可是桃夭可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这男子虽斯文有礼,但面色羞褐,显然是有求于她。桃夭看了看自己,唯独手中拿着的最大莲蓬还有些价值。桃夭奇怪地看向他,蒲谨侧过眼,不敢直视于她,让她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想。
莫不是这人——眼光也同自己一样好,一眼就看出这莲蓬不仅新鲜而且颗粒饱满,实数不可多得的良品。而刚刚落水或许也是他正读书时,忽然想吃莲子,但定睛一看,近处的莲蓬都已被摘,只能伸手去够远处的,结果一个不留神,掉入水中。
那说到底也怪她们将莲蓬摘扯太多。
君子不夺人所爱,特别是落水之人。桃夭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莲蓬,这只本来打算在马车上同阿熹一起吃的,但…唉算了。
“莲蓬便给你吧,下次摘取定要小心,那些话本多是不可信,你可不是次次都能遇到像我姐姐一样救你的侠女。”
莲蓬塞在他手中,便上了马车。
蒲谨看着自己手中莲蓬,心里早已捶胸顿足,他既未问到她姓甚名谁,又未问到这女子家孜方,还被误会好食莲蓬。
现下马车已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一次,看来老天爷都要让他安心备考,蒲谨同自己置气般将莲蓬扔掷在地。过了一会儿,却又回来若无其事捡了起来,用袖子拂疽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