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试探本心
金梅羞红了脸，说：“你拿一个丫环开什么玩笑！”
楚啸天嘿嘿地乐了。
金梅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住，说：“姑爷听说了吧？夫人要把元配的位儿让给那个新来的野女人。”
楚啸天一边脱长袍听着金梅的话停住了动作，怒斥：“再敢说姬明瑶，我就杀了你。”
楚啸天安抚吓坏了金梅说：“真是忠心的好丫环。向着你的主子，生怕李珂吃亏。其实，谁妻谁妾，都无所谓。”
“小的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金菊哭着说。
“知道就好了。”楚啸天说，“你啊太没规矩了，我楚啸天长到二十几岁，还从来没人当着我的面说姬明瑶的不是呢，你是吃了豹子胆了！”
金梅不服气：“我怕什么？不就是个侍候人的丫环吗？”
楚啸天忽然平心静气地问：“你看这事怎么办？”
金梅说：“这得你拿主意。我知道你舍不得放那女的走，两个都要，我家小姐没说的，可你得小心点，你若真把新来的扶了正，我看你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楚啸天索性坐下来：“倒杯茶给我，请慢慢道来，我有什么祸吗？”
“不但有祸，还是大祸呢。”金梅煞有介事地说，“李文峰，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小姐的舅舅，你怎么交代？你可是端人家饭碗的呀。”
抬出李文峰来压楚啸天，金梅认为是惟一的办法，楚啸天喜新厌旧把元配夫人置于妾位，李文峰这一关能过得去？
这话其实正好说到楚啸天心里去了，他再蠢，也不会不有所顾忌，何况他怎么忍心把贤惠的李珂降格为妾呢。
楚啸天正要说话，听见了脚步声，金梅走前嘱咐说：“你千万不能依着小姐，她心太软了，你不答应，她也就死心了。”
楚啸天只是笑笑。
李珂进来，问方才金梅跟他说什么呢，走到窗下都听见她嚷嚷了。
楚啸天说：“你教出来的丫头对你够忠心耿耿的了，生怕你降为妾，那样子像要吃人。”
楚啸天笑了，金梅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到李珂跟前时才八岁，她认的字全是李珂教的，她能不向着主子吗？
楚啸天问：“听说你要主动退守妾位？”这话明显带有戏谑成分。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李珂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说。
“这你可冤枉我了。”楚啸天说，“我再昏头，也不会做出这样乱纲常的事呀。”
“是吗？”李珂说，“那你是舍得放郭小姐走了？”
“不一定是放走啊。”楚啸天说，“她为妾，你总会容下她吧。”
“你看看，来不来就要坐我一个不容人的罪名了。”李珂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把字据都给她了，明天她再按上个手押，就成了，她是夫人，我是妾。”
楚啸天正色说：“这事你不与我商量，实在荒唐，让我居中无法调停。”
“对你来说，怎么的都没损失，”李珂说，“谁上谁下，谁先谁后，你都是两个夫人，一点亏不吃。”
楚啸天吃吃地笑起来，他说：“别闹了，这事不能这么办。况且，你真这么换了位，我夹在中间多难堪！我怎么对你父母、兄弟讲啊！”
“这倒是你的真心话，”李珂说，“你怕惹火了我父亲赶走你，是不是？你现在腰杆已经硬了，手握重兵，挟天子以令诸侯都可以了，还把他们当回事？”
楚啸天悚然心惊地说：“这话可言重了！别人这样猜忌我，我尚可忍受，如果夫人也这样看待我楚啸天，我一头碰死的心都有了。”
李珂说：“你那么把我当回事吗？”
楚啸天说：“像你这样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的内人，四海难寻。有人说过，我的福气一多半来自你，你是旺夫的相，没有你，我也许事事受阻，一事无成。”
“这话谁说的？谁会把我抬这么高？”李珂说，“对了，那个愚才先生。你可从来没当我说过呀。”
“对了，愚才先生当你面说过的，今天，又说这话的是老者。”
“老者？”李珂也觉得不可思议。
楚啸天说：“他是精通《易经》的人，他是据理而论。如果出于私心，他应当把这些溢美之词用到他身上去。”
李珂叹口气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
楚啸天说：“天下佳丽还怕没有吗？”
李珂说：“我倒不是怕失去了姬明瑶，姬明瑶跟周左达、江台容关系非常的好吧？你的两个兄弟都是你的左膀右臂，如果得罪了人家，岂不是轻重不分因小失大了吗？”
楚啸天好不感动，他拉住李珂的手，把她拥到怀中，说：“我的好夫人，你的心真是太好了，水晶一样纯！我对你说一句真话，你想听吗？”
李珂仰起头来：“你说。”
楚啸天说：“我是很喜欢姬明瑶，她率真、美丽，又是初恋，我乐意结亲。但今天这一闹，我寒心了，我有点讨厌她。人怎么可以这样不自重呢？明明知道人家有了元配夫人，却硬要挤掉别人，自己越位上去，这样的女人我宁可不要，我不能昧着良心，更不该对不起你。”
他说得很动情，马秀英听得也很动情，她把朱元璋抱得紧紧的，流着泪说：“元璋，有你这一番话就够了，我为你做什么都在所不辞。”
老者要走了，姬明瑶的事并没四脚落地，人是追回来了，可姬明瑶这两天嘻嘻哈哈的，放出风来，说她已在私下里与李珂达成默契，对换偏正，这让老者十分难堪，他几次对楚啸天表示，决不可以这样，楚啸天的态度似乎有点值得玩味，不置可否。
这天，楚啸天置酒招待老者，菜早上了三道，却不见姬明瑶的影子，给大家筛酒的李珂吩咐门外的金梅，再去请一下，不然姬小姐来了时饭菜都凉了。
老者说：“夫人你快坐下吃吧，没有外人，不要管她，我这干女儿叫我宠坏了。”
“我怎么叫你宠坏了？”恰这时姬明瑶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进来，接话茬说，“干爹你怎么专门在外人跟前贬你女儿呢？”
李珂拉开一张椅子待她坐下，自己也挨她坐了，把斟好的酒送到她跟前。
老者忙说：“她从不沾酒的。”
“谁说的，”姬明瑶却不给父亲的话作脸，她说，“若是想喝，三斤二斤都无所谓。”
楚啸天看了李珂一眼，李珂见她一仰脖喝干了一碗，马上又斟上，说：“小姐太爽快了，是里外透亮的灯笼，我喜欢交这样的朋友。”
又干了一碗酒后，姬明瑶说：“大家都在这儿，正好了结了这件无头案。”她从怀里取出李珂出具的契约，抖开让大家看：“这是昨天李小姐具结的文书，白纸黑字，她愿把元配正位让给我，我为正，她为妾。现在，只要我再按上个手印，就成真了。”
老者如同被人掴了一记耳光，脸上热辣辣的，都红到了耳根了，周左达、江台容也颇不自在，又不能制止这个任性的干妹妹，只是瞪着她。
老者几乎是震怒地对干女儿说，这种乾坤颠倒的事不可为，周左达也趁机劝妹妹，有话从长计议。
“不，好坏得失，在此一举，”姬明瑶说，“我办事不喜欢拖泥带水。”
楚啸天早放下了筷子，望着天棚蓄势待发。
李珂说：“你按手印吧，按了就作数了。”
“是吗？”姬明瑶左手拿着契约，看着自己的右手大拇指，嘻嘻哈哈地说，“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按上一个手印，我就是楚啸天的正室了。”说毕她纵声大笑起来，没人敢劝她，也无法支持她。
笑着笑着，姬明瑶的泪水夺眶而下，大家正百思不解时，她突然说：“李大姐，你一定骂我浅薄，一定骂我是泼妇了。我初时听到楚啸天又娶了娘子，怪他言而无信，才决定悔婚回家，后来李小姐追到十里开外，又那样坦诚相待，甚至愿易位，我心里能不感激？我逼你立字据，是试试你的真心。李大姐，天下的女人堆里，有你这样心胸和修养的人，千古难觅啊！就冲这个，我也愿留下来，不全是为楚啸天，而是为了小姐这片情。”她当着众人的面，把那张契约扯了个粉碎。
李珂早已涕泗交流与她拥到了一起，门口的金梅也珠泪纷纷。老者长吁了一口气，为他的干女儿露出了骄傲的笑容，楚啸天虽不便表态，也很觉欣慰，一场危机过去了，无论对姬明瑶，还是对楚啸天，这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纳妾虽是小事，楚啸天仍然觉得无法向李文峰启齿。还是李珂看出了他的难处，也不与楚啸天商量，主动告诉了父亲。她骗父亲竟然说是她做主，让楚啸天纳妾的原因有二，一是说在楚啸天有难时，人家对楚啸天有恩，又有过口头承诺；二是这姬明瑶可是当今灵帝的王后。
李文峰心里本来不痛快，怕自己的女儿受委屈，见李珂这么开通，他也就乐得做顺水人情了。这一来，李文峰不好再装聋作哑，他出面招待了老者，还答应挑个正日子办喜事。楚啸天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对李珂更加敬重了。
这天午后，楚啸天被李文峰召见。
楚啸天走进帅府，恭恭敬敬地行礼后，说：“岳父大人召小婿来，不知有何大事？”
李文峰说：“快坐下，一家人客气什么。”
楚啸天落座后，李文峰问：“喜事操办得怎么样了？我冷眼观察，这个姬明瑶快人快语，曾经是帝王王后。”
楚啸天说她自幼习武，书自然读得少，狂放外露些，心地是善良的。
“那就好。”李文峰说，“我叫周左达他们帮你筹办一下，大家也热闹热闹。”
楚啸天说：“谢谢岳父费心。现在兵荒马乱的，不宜大操大办，何况又是纳妾，姬明瑶同意不操办。”
“这就好，”李文峰说，“只要她家不挑理，我就放心了。”他端起茶杯，突然说他明天打算回青州去，眼下北山王朝丞相申江又率兵来攻，张政霖和许虎顶不住了，天天告急求援。
楚啸天毫无思想准备，他也认为是该回援，姑且不念是一道起兵，从唇亡齿寒道理上，也该回师，就不要去计较过去他们的恶行了。
“这正是我心里要说的话。”李文峰说，“三万兵，我带走两万，少了解不了围。”他一边说一边审视着楚啸天的脸色变化。
楚啸天稍稍怔了一下，马上变得自然了，他说：“岳父年事已高，不宜鞍马劳顿，还是小婿带兵回援青州吧。”他不知李文峰本意，只好试探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