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接妻
每个人都在兜售自己，就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君子以自昭明德，坤地为母，性温驯，离火中女，性依附，于是吴博文该出山了。
楚啸天打着接岳父到南陵做客的名义亲自到辛州来了，这是李珂给他出的主意，实质是来接负气出走的姬明瑶，这样做，楚啸天就不会太丢面子。老者也早想到了楚啸天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并不影响他高高兴兴地接待远来的女婿。
老者以最高礼遇接待楚啸天，姬羽影跑前跑后上水果、上茶。
楚啸天很感慨，想起上次蒙难时到岳父家来，恍如昨日，一切都历历在目。
老者拈须一叹，深有同感，倏忽之间，人事皆非，从前饿倒门前的乞讨和尚，如今已是统领百万人马，据有东南半壁河山的一路诸侯了，今非昔比了。
楚啸天说：“那时要不是老者把我给医治好了，不会有今天的我。”
姬羽影说：“是啊，大殿下能吃的苦中苦，必能成为人上人的。”
老者说，大丈夫要做出顶天立地大业之前，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然后才能降大任于其肩。
看见门外人影一闪，认出是姬子在门外偷听。
楚啸天这话就是给姬子听的了，他说自己性情急躁，有时办事也过于苛刻，难免有使姬子他们难堪的时候，还望父亲大人体谅。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姬羽影赶忙说，“姬明瑶不好，或打或骂，甚至休了她，也都是你的事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老者可不那么好说话了，她说，“姬明瑶马上马下地跟你打天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把她气得跑回家来，你也不闻不问；我还在想呢，看你什么时候来接她回去，你的良心总算没全叫狗吃了。”
这话令楚啸天十分窘迫。
门外的姬明瑶差点笑出来。
姬羽影打圆场说：“你别跟着瞎说了。你以为楚啸天这次是来接你干女儿的呀？”他这是给足楚啸天面子。
“不是吗？”老者大为诧异，望着楚啸天问，“不是接她，你来干什么？”
姬羽影说：“他是来接我的。他接我，不是来接岳父，而是来接一个谋士，对不对？”
楚啸天忙笑着点头，又补充说：“不过，也顺便把姬子接回去。其实她不是生气跑回来的，是我看她在军中太苦太累了，打发她回来住些日子，和母亲亲热几天。”
老者根本不信：“楚啸天，你可不能瞪着眼睛胡说呀！你既是打发她回来歇歇，为什么不派兵护送？”
楚啸天手指门外说：“岳母如不信，可以叫姬子进来问问，我是要派人护送的，你女儿太明事理了，她怕讲出去不好听，人家会说我楚啸天徇私，她宁可一个人走，谁也不惊动。”他这是给姬子一个体面的台阶。
姬羽影说：“这就对了，夫妻间就应当互相担待，互相体谅。”
老者犹自不信，向门外叫：“姬明瑶你进来。”
姬明瑶走进来，冲楚啸天说：“你又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是不是？”
楚啸天说：“你不给我贴，我自己再不贴，那怎么办？”
姬明瑶笑道：“总是你对。”既然楚啸天服软了，自己也有了面子，她乐得借坡下驴，所以她又转向母亲说，“娘你别跟着瞎操心，这次我回来，楚啸天还叫我访察民情呢。农夫一年有多少税赋，重不重？怎样抽税合理？怎样才能损有余而奉不足？”
楚啸天用感激和敬佩的目光看了姬明瑶一眼。岳母笑了：“既是这样，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我在旁边跟着瞎着急，急得上火，牙都肿了。”
既然和解了，楚啸天就不用睡书房了。
姬明瑶给楚啸天端来一盆洗脚水，楚啸天正在看书，两脚下意识地往热水里一伸，烫得“啊呀”一声叫起来，他说：“你想害我呀！”
外面的巧忙跑进来又兑里一瓢冷水。
看着他洗脚，姬明瑶扑哧一下乐出声来。
楚啸天问她乐什么？
姬明瑶说她想到那年楚啸天落难，睡在父亲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抠脚丫子，那时她可无论如何看不出楚啸天会有今天这么出息。
楚啸天说他是真人不露相。“丑，你不是抢着嫁我吗？”楚啸天故意说，“没听人说吗？耳朵往前罩，不是骑马就是坐轿，这不是应了吗？”
姬明瑶小声说：“我告诉你一个天机。”
“那好吗？”楚啸天说，“天机不可预泄呀。”
姬明瑶说：“我父亲说，从面相上看，从前他只看出你贵不可言。自从给你家改迁了坟茔，他说你有九五之尊了。”
楚啸天眼一亮：“真的吗？”姬明瑶用力点点头，她说：“我又盼你当皇上，又怕你当。”
楚啸天问她这是为什么？
姬明瑶说他一旦掌管天下，怕没人能管得住他了，不知有多少人会屈死、冤死。
楚啸天说：“你把我说成什么了？杀人魔王？幸亏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若换成别人——”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了。
姬明瑶却接装茬说：“若是别人这么说，你会杀了他，是不是？”
楚啸天没有回答。他说，历代王朝，都有一条规矩，不准后妃参与朝政，他问姬明瑶，知道为什么吗？
姬明瑶说那不见得，当代的孝武贤王后不都是女中豪杰吗。
楚啸天说“孝武贤王后是楚天一的生母。你可知道？”
姬明瑶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未必当得上皇。”
“别说气话了，”楚啸天说，“我这么远跋涉而来，来亲自接你，给足了你面子了。”
“我可不领情。”姬明瑶说，“你说得明白，你是来接你岳父的。”
楚啸天说：“你父亲这么说，也是给我一个面子，你爹你妈，还有你自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是来接谁的。”
“我没给你面子吗？”姬明瑶说，“我说是你让我回来看看娘，还有访察民间疾苦。多么冠冕堂皇啊！”
“你是我的好夫人啊。”楚啸天搂住她，伸嘴去吹灯，她却挡住了他的嘴，嘻嘻一笑说：“今儿个不行。”
“来那个了？”楚啸天说，“这么不巧？”
她拉着楚啸天的手放在肚子上，说：“你摸摸，你儿子在里面练武呢。”
楚啸天索性把耳朵贴到她肚子上，高兴地说：“你怎么不早说呀！”
愚才先生走进餐厅，用力吸了几下鼻子顺口问，阿九回来了吗？
管家说：“阿九不是回家奔丧去了吗？”
“那我怎么闻到河豚鱼的香味了呢？”愚才先生说，“除了他，谁会做？”
管家禀报，胡三一个同乡会做这道菜。
愚才先生坐下，喝着酒说，河豚不是谁都会做的。说是舍命吃河豚，如果明知吃下去会死，再香也没人舍命。
管家说：“是，老爷。”
丫环端了一盘色香味俱佳的河豚上来了，摆到了愚才先生面前。李善长为香味所诱，却又犹豫着不敢下筷。
这时，胡庸从厨下走出来，说：“老爷先不要品尝。”愚才先生一愣，问管家，他是谁？
管家报告说，他就是新来的会做河豚的厨子。
胡庸说：“我愿为老爷先试尝河豚，过一会儿我没事，老爷再吃，以后可每顿如此，一旦有毒没弄干净，有我死全顶了。”
愚才先生说：“这当然再好不过。不过，这对你似乎不大公平，让你冒这样的风险。”
“能为老爷尽一份绵薄之力，是在下求之不得的。”说罢，胡庸恭恭敬敬上前，用筷子和勺子从两条河豚鱼身上各取一块肉，端到一旁，吃了下去。之后站在一旁静等。
愚才先生说了句：“真不好意思，”开始喝酒，吃别的菜。
胡庸问：“从前的厨下师傅做河豚鱼，从来不先试尝吗？”
愚才先生摇摇头，表示没有过。
“那太冒险，也太侥幸了，”胡庸振振有词地说，如果小心收拾干净了，是不会中毒的，河豚的毒素全在肝脏、血液和卵中，收拾时要下手快，不可割破任何一点内脏，这就万无一失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一次稍有疏忽，那不是要铸成大错了吗？所以必须要有人尝毒。
愚才先生不免赞扬他这人心地真善良。他有点喜欢这个相貌端庄的人了。
胡庸进一步告诉愚才先生，除了鲜吃，他还会腌制乌狼鮝，到时候请老爷品尝，极好吃的。
“这我倒没有吃过。”愚才先生问他是什么地方人？家里是打鱼的吧？怎么吃河豚这么有讲究？
胡庸称自己是吴县人，并非渔民，只是家里常吃，也就会做了。说到这里，胡庸说：“老爷可以放心地品味了，我安然无恙。”
愚才先生便夹了一筷子烧河豚，有滋有味地吃着，说：“一绝，一绝呀！我从前吃过的河豚，都没有你做的香。”他一高兴，对管家说：“就留他在厨下，专门烹制河豚，工钱别亏了他，人家是舍命做河豚哪。”
胡庸说：“谢老爷。”
在青田县武胜村恬静的田园风光中，最近增添了特别的色彩，在村外竹林中多了几顶帐篷。
楚啸天践行诺言，又一次来到青田纳贤，且有破釜沉舟之概。
楚啸天此时在帐篷外的竹林中漫步，偶尔用小铲子挖一棵竹笋。陪他在林中走的是金梅。
金梅很感兴趣地欣赏着手里鲜嫩的竹笋，说：“原来这就是竹笋啊。”她原以为竹笋像大葱一样，都是一片一片长在地里的呢。
楚啸天笑道：“照你这么说来，那猪肉也本来是一片一片长在猪身上的了？”
金梅天真地笑了起来。她问：“黑子在这里驻防吗？”
“在建德。”楚啸天说，“离这里不远。”
金梅说：“你告诉过他，说我要来吗？”
楚啸天一听她提黑子，心里就不痛快，他说：“没有。我带你出来，是让你开开眼界，和他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