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魔（2）

    执事神色黯然，说：“公子所言极是。可是我们皆是凡夫俗子，活不过百岁，况且又身逢乱世，性命犹如草芥，又似风中烛火，难保长久。既如此，应当乐天知命，万万不该再作忧苦凄楚之态，徒增悲伤。”秀满沉默。执事又说：“其实，无论人神，皆有命数，到头来终究逃不过天道。是生是死，原有天定，人心固然不知足，但怎能违了天道？与苍天相比，人如蝼蚁，即便那些上古神明，恐怕也不能与天道一样长久。尘世中人只要肯安于天命，过完这一辈子也该知足了，又何必妄窥天意，做些徒劳的事情呢？”秀满仍然沉默不语。

    秀满的沉默令执事不便再就这个问题说下去，于是换了口吻，说：“想必公子也是习武之人吧？”秀满这才收敛思绪，回答：“在下一介浪人，游历天下，向来追慕豪侠之风，钦佩贤士之义，听闻神宫中供奉着天丛云剑，慕名前来观瞻。”执事说：“刚才我说过剑圣上泉信纲曾来过这里。剑圣那次的举动当真令人不解而又钦佩啊。”秀满反问：“剑圣做了什么？”“当时，剑圣端坐在天丛云剑旁边，凝神静观了半个时辰，之后起身与我们作别，离开了热田神宫。”

    天下武道博大精深，修行法门驳杂不一。有的武者于山中静修，有的武者于山巅冥悟，有的武者以技击探寻武道，有的武者以修心寻觅真谛。剑圣上泉信纲默坐静观天丛云剑，以意念对抗神兵的杀气，也算是一种独特的修行法门。秀满跟随法缘和尚修行禅功，深知一念不兴外邪不侵的道理。天丛云剑乃是噬血的神兵，戾气极盛，虽然刀刃并不锋利，然而杀气森森，直逼人心。剑圣上泉信纲当然明白神兵的厉害之处，他之所以与神兵相对，就是为了借用神兵的戾气来检验一下自己的心神与意志是否足以抵挡住戾气的侵蚀。

    听执事说上泉信纲事后悠然起身，潇洒而去，自然心智坚韧，修为高深，胜过天丛云剑的杀意。剑道至高的境界不是杀戮，而是阻止杀戮。上泉信纲剑道修为极深，他的意念也就不受天丛云剑戾气的侵蚀了。秀满忽然萌生奇想，也想效法上泉信纲，端坐在天丛云剑跟前，默坐冥想，看看自己是否也能抵御住神兵杀意的侵扰。

    秀满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执事，执事看秀满面容清秀，只如富家子弟，只怕难以经受天丛云剑的杀气，面露难色，说：“天丛云剑是绝无仅有的神兵利器，自上古流传至今，不知饮过多少生灵的鲜血，杀气凌厉。平时，前来观瞻的人都要站在一丈开外，每近前一步，就会多承受一份危险。曾有一位武士试图靠近它，却被它的杀气逼退，全身筋脉受损。据我所知，至今只有剑圣上泉信纲一人在它近前静坐许久后全身而退啊。”

    秀满方才与执事说话时，一直站在一丈外，听执事说得神乎其神，反倒勾起了他的兴趣，决心一试。他向前轻轻迈了一步，执事连忙劝阻：“公子当爱惜己身，万万不可拿性命开玩笑！”秀满不听劝告，又迈进一步。随着他越加靠近天丛云剑，神兵周身缭绕的那团云气好像渐渐化作了狰狞的毒蛇，向他袭来。秀满站定脚步，气劲自丹田运起，迅速流经全身，与神兵的杀气对抗起来。执事急得直跺脚，说：“公子竟如此莽撞！”他在一旁焦急万分，秀满则不去理睬他，专心运转气劲，护住全身筋脉，而后缓缓坐下来，双目微闭，心境逐渐变得空明，与戾气十足的天丛云剑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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