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方正的妈妈
张超赌气地问：“提问需要收费吗？”
谁知方正认真地回答说：“当然要收费，而且绝对是天文数字。只是王先生早知道张超付不起这项费用，付款这事将会由百王集团代劳，并不需要张超去操这份心。”
张超一时语塞，摇头叹息，却又哭笑不得。自见识过王柏梁的目中无人和口齿如剑，张超现在面对高傲如方正的人，不会再感到气结了。
张超知道他们的高傲是源自博学多才的知识和深不见底的财富，有时候也确实让穷人钦佩。毕竟他们能做到的事，实在比穷人多得很，他们的影响力也比一般人大得多。只是他们会不会做好事，这就说不准。
眼见方正额角冒汗脸色煞白，不难知道他大概是浑身不舒服，张超便多口问了句：“方律师是否身体不适？看你脸色越来越苍白，要不要先坐下休息一会才回去继续办工？”
“谢谢张超关心，主要是因为这里的气味实在令我难以忍受，只要离开这里，一切将回复正常！”方正急急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张超有点同情方正，或许是她能感受到方正那孤独到底的神情是岁月凄苦所历炼出来的。只有受过极大痛苦和伤害的人，才能冷漠自律到如此这般的程度。
张超看着方正的背影轻声说：“这里的气味令你难受，但于我来说是最亲切的气味，最幸福的回忆。方正，早点回到属于你的世界，盼望在那里你能找到属于你的快乐。”
方正驾着最新款的名贵房车向着百王大厦疾奔而去，他讨厌跟张超对话，看见张超令他浑身不适，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张超穷？还是因为废铁场难闻的气味？原本已经忘记的事情，竟然再次浮现在方正的脑海中。
全因方正的妈妈外形跟张超有点相像，长长的头发，瘦而高挑的身材，至于容貌，在方正的脑海中早已模糊不清，就像被人硬生生用刀割得认不出五官一样残酷。
重点是，方正的妈妈正是个收垃圾的人，她是会在垃圾堆找东西去变卖换取生活所需的穷人。
方正能忘掉大部份的片段，但那气味，像已深入他的骨髓和灵魂。冷不防，突然跑出来把方正杀得措手不及。
自方正有意识开始，便没有见过爸爸，而妈妈，每天因为生活而需要不间断地工作，却只能换取简单的三餐和睡在垃圾站的小房间里。
方正的妈妈因为劳动而散发出来的汗水带着一种酸酸的气味，汗水跟那垃圾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往往令还是孩子的方正头昏脑胀…现在每当方正回想起那味道，他也会呕吐大作。
方正就在垃圾房写作业努力学习，他的书本和作业都被垃圾和残菜餸汁染污了，他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件东西是清洁干净的，不论清洗多少遍，也没法洗走那垃圾站的气味。
没有玩具没有娱乐，甚至连谈天的对像有没有，因为根本没人愿意跟住在垃圾站的他交朋友。
“妈妈，我不想继续住在这里…”方正十岁那年，取得全校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因此勇敢地向妈妈表白心事。
“可以，只要有钱，想到那里也可以！”妈妈没看方正手上的成绩表，抬头看了看没星没月的夜空，起来继续工作。
方正的举动令妈妈很受伤害，他甚至不再愿意被妈妈牵他的手，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一个如此这般的妈妈。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母子的关系愈来愈远。尽管这样，方正的妈妈仍旧努力工作，令方正能继续上学。
高中第一年，方正考取了奖学金，成功申请住校，往后的日子，他边做兼职边念书，自给自足。以各样的借口，拒绝跟妈妈见面，慢慢地就断了联络，妈妈是生是死，仿佛都与他无尤。
方正的妈妈就像一根刺，尽管看不见，还是日日夜夜地在刺痛着他。
在方正快抵达百王大厦前，他突然转了一个急弯，突然想看看妈妈现在变成了什么样的样子。
这些年过去以后，方正已经把妈妈的样子遗忘了。但他相信只要再见到妈妈，他还是能认出来的。
到达了那个沉重的旧地方，方正已经二十年不敢踏足此地。他靠自己的努力逃脱了垃圾站，他深信妈妈这一辈子也逃脱不了，因为妈妈早已经认了命。
垃圾站还是垃圾站，只是重新装潢了，不再有残旧和阴森的感觉。神奇的是竟然没有了从前那一种恶臭味，已经清洁干净了。方正很困惑，甚至理解不了眼前状况，是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什么？
“小正？真的是小正吗？”一个花甲老人抬头看着高大瘦削的方正，满面皱纹却笑意盈盈。原本他以为这一辈子也不会再看见这个孩子，能有生之年再看见他，确实欣慰，只是…
方正听见如此恶心的称呼，实在不想回应，头也没动，只动了动眼珠子，脑筋在快速思考，眼前老人到底是谁…
“我不是你所说的人…”方正转身离开。
“你的妈妈一直在等你回来！”方正一听，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顿，但随即又回复正常。如果可以，方正想拔足狂奔。
老人看看方正的背影，摇摇头说：“孩子，你大概不会知道妈妈已经不在世上…在她去世之前，还没想过要打扰你的清静。多少遍，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却又深怕被你发现。知道你讨厌她，就让自己永远消失在你的生活之中，她说这是她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孩子，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爱，直至你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你也永远不会知道，你并不是你妈妈亲身的儿子，你只是别人遗弃在垃圾堆旁边的孤儿。原本已经三餐不继的孤苦人，还辛苦地把你养大，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一种苦有多苦涩…阿娇啊，你的孩子终于在二十年后想起你，你得着安慰吗？要在天堂好好过，没有眼泪和劳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