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借宿
玉容华便点了点头：“那随我们一道吧。”他们这些老幼妇孺的，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两人又纷纷道谢，提了行李，便跟在两个姑娘后头慢慢走着。
这边动静一起，茶棚里的四双眼睛盯了过来。玉容华挺直了腰板子，一手拉了喜儿，目不斜视地走远了。
入了夜，气温便降了下来。
喜儿边搓着双手，边朝后张望，“公子，咱们这一路过来，都没见几间屋舍，该不会是投错了路吧？”
“太爷爷，我肚子好饿……”许大郎也喏喏着道。
玉容华站住脚，把背上的包袱卸下来，又吩咐喜儿道：“先休息一会儿，看看还有些什么能吃能用的……”
玉容华又招手让他们靠过来，四人便围成了一个圈，拆解起随身的包袱来。
两身薄薄的长袍和用素纸包裹着的碎小的粗粮饼——这就是她跟喜儿的最后存货，玉容华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再看许老儿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粮食袋子都已经见底了。
“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许老儿有气无力地解释道，许大郎则瘪着嘴巴，眼睛亮亮地望着她手里那包东西。
玉容华跟喜儿对视一眼，把碎饼子摊开在他们面前道：“吃吧。”
“这也是咱们最后的口粮了，吃完这顿没下顿……”喜儿有点愁眉不展，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她说这话是无心的，许老儿却有些不好动手，倒是许大郎一听有吃的，马上抓了来吃。
“快吃吧，不吃哪有力气走去京城？”喜儿见许老儿还不动，直接挑了一块塞过去，许老儿这才吃起来了。
四人分着才吃了个半饱，就什么也不剩了。喜儿收好包饼的纸叹了口气，若再找不到店子，眼看着他们就要吃土了。
玉容华摸了摸胸口处的白玉坠子——这是她偶然发现的，看着像是正主的心爱之物……实在不行，也只有把它当了。
只希望它值钱一点。玉容华暗暗想着，等找到了落脚处，定要雇辆马车，不然凭他们这伙老幼妇孺，怕是走一年也走不到京城，早就要饿死累死了。
为了不露宿荒郊野外，四人又打起精神赶路。
待翻过面前的一道山坡，朝远处一望，就见微黄的灯光在夜色中摇摆闪烁。黑夜里赶路，也是有好处的。虽然看着还远，至少也是盏希望之光了。
玉容华不由得嘴角微翘。喜儿已经拉着许大郎开心地小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兴奋地道：“公子公子！你快看啊！”
“去吧。”玉容华微微笑着点头，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院外大门敞开着，屋檐底下有两盏灯笼，方才给他们引路的正是这光。站近了细瞧，夜幕中高耸着一座六层宝塔，塔顶上镶着夜明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这座木质古朴的宝塔每层的四角悬挂了铜铃，风过叮咚响，寂静之中倒显得热闹。
“怎么没人呀！”喜儿嘀咕着张望了一阵，抬脚率先迈了进去。
玉容华则抬臂在木门上敲了三下，斟酌着用词高声问道：“行路之人，路经此地天色已晚，不知贵主人可在？”
“嘠嗒”一声，正对院门的屋舍打开了门，里头灯光亮起，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身穿道袍、眉清目秀的小道长提着灯笼走了出来。
“好家伙，原来是个道观。”喜儿小声跟许大郎咬耳朵，却被玉容华听见，心里一动。
“什么事？”
“打搅了，我们四人是赶路的，想借贵处歇息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原来如此。”小道长闻言上下打量了玉容华一眼，又看了看另三人，面色有些犹豫：“这……”
“可是有何为难之处吗？”玉容华追问。
小道长笑了笑，让开身做出请的手势，“那倒不是，请进。”
“……厢房在那头，边上就是茅厕。”小道长举着灯笼一边引路一边介绍，完了他又补充道：“师父在正殿炼药，不许人打扰，夜深了你们就别乱走动了，免得冲撞了神灵可不好。”
玉容华笑着应是，“多谢道长了。”
小道长满意地笑了，把四人安排进了一间厢房，屋内有两张大床，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提着灯笼原路离去。
身影不见了，烛火衬着夜色还在移动，生出几分渗人之感。
喜儿紧贴在玉容华身后站着，小声道：“小姐，我们恐怕不方便吧？”她朝内示意着，毕竟男女有别。
“你跟我睡就好。”玉容华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朝榻走去。
许老儿和许大郎在对面径自脱衣服，喜儿羞得没脸，只背对着站在床榻边上，双手捂脸不敢动，玉容华坐在床边小声劝了几句，对面人也没注意，招呼了一声便歇下了。
喜儿羞归羞，到底还记着主子的清白更要紧，终于吹了灯睡在了外侧，把玉容华护得严实，后者在心里好笑。古人对于这一点向来介意，她也不好说什么，但穿着男装就要有心理准备，喜儿也该明白。
“小姐，旁边的厢房也都黑着，不如咱们偷溜过去睡吧？”喜儿在她耳边轻声咕哝。
话才出口，隔壁的木门“吱呀”一声响，片刻后一个黑影从她们窗前走过。玉容华看了一眼喜儿，后者便吐了吐舌头，安静下来。
睡到后半夜，玉容华一侧身，感觉身边空了一块，睁眼发现喜儿不见了，她本就浅眠，这时便坐了起来。
“玉哥哥，我们一块儿去茅厕吧！”对面许大郎正笨拙地往脚上套鞋，见她起身就误会了，一边冲她笑眯眯地道。
许老儿呼吸均匀，睡得正香，玉容华也想去瞧瞧喜儿到哪儿去了，便下床来，帮许大郎穿了鞋，拉着他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
长廊的尽头一人从拐角冒出头来，玉容华还没看清，许大郎就喊了一声：“二狗哥！”
那身影一愣，似乎是想起了被玉容华新赐的名儿，“噗嗤”笑出声来，招手示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