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妖孽游人间，落万骨泪（一）

    隶合十八年四月，盛京突传圣上病危的消息，接着曾在公开场所谈论过此事的，无论王公大臣，还是平民百姓，都在几天里接连消失。

    隶合十八年六月，皇上复朝，连降六旨，命驻守各地的六军十八部于盛京外集结。

    坊间暗传，再次出现的皇上并不是真正的皇上，而是妖人做的傀儡，并有人预言：天下即将大乱，国泰民安将一去不复还。

    盘腿坐在石桌上的老头，腿间竖着一根长拐，比坐着的老头两个都要高。

    老头抱着拐，跟猴子抱着树的样子差不多。

    桌子下都是仰着的小脑袋，聚精会神地跟老头学算术，老头特意为自己的课程取名——我和我那些数不清的桃花债。

    “……你们算算吧，隶合十六年的时候，我有十个婆娘，十七年初跑了两个，还剩几个。”

    孝们听了半天终于有亲身实践的机会，都很激动，都把算术工具举起来。

    老头看着底下一群举着自己双手当宝贝的小屁孩们哼了一声：“都快点儿啊，第一名才有糖吃……”

    “三，三，三个！”小老虎吸溜着口水跳起来，胜利地举着右手，“我算出来了！三个！”

    老头百思不得其解，也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怒吼：“蠢蛋！你的左手！左手那五根手指头哪去了？”老头一边说一边用拐杖敲小老虎的脑袋，小老虎嗷嗷惨叫，抱着脑袋拱到坐在最边上的女孩身边去了。

    老头把自己也累够呛，往桌子上一倒，把当做奖品的糖球丢进自己的嘴里：“孺子不可教也……算了９是听我讲故事吧……”

    听到讲故事，小老虎又把脑袋探出来。

    “说起我见过的美人，最美的那还得是在帝京得幸见到的皇后娘娘……那天她的轿辇从街上一过，那香！那美！”老头陶醉地闭着眼睛嗅着，脖子伸长似王八，伸到极限才睁眼，不料对上了小女孩的眼睛，吓了一跳，吸溜了一口口水，坐直了，“这都不是重点啊，重点是，我见过这位娘娘那天晚上见到的事儿！那是一个月黑风高，最适合野鬼游荡的夜晚……”

    与老头对上眼的叶酒儿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娘亲为什么要让这个老头教他们算术。

    且不说这老头一超过二十，自己就算不明白了，就说这老头连孝的糖豆都骗，还好意思天天把“出家人不打诳语”挂在嘴边。

    酒肉和尚，酒肉和尚，说的就是这老头！

    说是来叶家做客，一坐就不走了，这都几个月了？

    叶酒儿一脸幽怨地托着腮帮。

    行，她看在他是祖父的故友的份上忍了他前面那些毛病，可是！

    动不动就讲鬼故事是什么意思？

    每次讲完还让她们回去温故而实习之，第二天上课还会提问，而且每次都会提问她！

    “小酒儿！用心听！为师明天可会提问你的哦！”

    看看看！

    这个臭老头，每次都这样！

    叶酒儿翻了一个白眼，把毛笔拿出来，冲老头假笑了两下：“您说，我听着呢。”

    老头儿也冲叶酒儿笑了两声，然后抱着拐，坐到叶酒儿跟前，就差贴在叶酒儿耳朵边说了：“那天为师因为见了美人，心里美得很，喝了点小酒，回客栈就有点晚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风呼呼地吹……”

    叶酒儿躲开呼呼往她脸上吹的风，假装低头记笔记。

    “就在师父快要走进一个小巷子里的时候，为师听见了婴儿啼哭的声音，那哭声一会远，一会近，像是被风推来推去似的，而且绝不止一个孝在哭……”老头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叶酒儿听得揪心，悄悄捂住了一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