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冷灰悄复燃，不知归期（二）
老头早就吃饱喝足了，蹲在一边看叶酒儿吃东西，看得肉疼：“酒儿啊，这是我们一路的干粮，你可悠着点吧……酒儿啊，吃鸡不吃腿，吃腿留一腿，师父教你的话你都忘了……鸡翅不好吃，没有肉，你吃屁股，这鸡就屁股大……”
叶酒儿管他说什么，自己把鸡吃秃了，然后拿老头的新衣服净了净手：“这是我爹娘还有祖父的坟，你拜一下。”
老头掀眼皮看了看那块光秃秃的土地，也没问叶酒儿为何没立墓碑，站起身，掸了掸灰，撩衣摆跪在地上。
叶酒儿也跪在一边。
没有香炉没有祭品，只有跪着的两个人，像两炷香一眼戳在土地里。
跪了一会，老头瞥叶酒儿：“可以起来了吧？”
叶酒儿也瞥他：“你觉得诚意够了，就可以起来了。”
老头点头，刚要起身，就听见叶酒儿幽幽的声音：“你穿的是我娘亲纳的鞋子吧？”
老头清了清嗓子：“这个……”
“祖父为了欢迎你来，给你打了一块足斤足两的金佛牌吧？”
老头吸鼻子：“那个……”
“爹爹好像把他心爱的那个玉弥勒佛借给某人把玩，现在也没说要回来吧？”
叶酒儿歪头看老头，用眼神问他：“还起来么？”
老头乖乖地跪着，用眼神回她：“不起来了。”
叶酒儿继续：“我能吃鸡不？”
老头可怜巴巴地点头。
“能吃鸡腿不？”
“能吃！”
“鸡翅？”
“给你！”
“鸡屁股？”
“我的最爱！”
“你的最爱？”
“呸呸呸！我的最爱是我的徒弟叶酒儿！”
“那你为何把你的最爱卖给别人？为何扳着你的最爱的腿，令她做出大不敬的姿态，惹人注意？为何明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你的最爱，还把她的身份悄悄亮给褚王？”
叶酒儿的这一串连问把老头问得心悦诚服。
这丫头也是真能忍。
听着话音都在颤抖，定是被气出好歹了。
那还坚持吃了他的鸡再和他算总账，一旦翻脸，相忘于江湖，她也赚了他一只鸡。
“你以为为师把你拱手送人心里很畅快么？”老头微笑着看叶酒儿，“那为师何苦再调头来找你？在鹤朝庄过我的快活日子不好么？你也瞧见了，堂堂褚王殿下对你师父是什么态度。只要你师父想，别说一只烤鸡，就是烤凤凰，那些人也会给为师端上来。”
对啊。
叶酒儿点头。
所以，这也是她觉得他脑袋里面长犄角了的地方。
卖都卖了，还跑出来找她干什么？
“为师还不是为了给我们赚点盘缠？”老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在叶酒儿面前晃了一下，笑得贱兮兮，“想到了么？你竟然这么值钱！早知道为师早把你卖了……瞪什么眼睛？卖了为师再把你偷出来……年轻人脑筋要灵活……别打头，没头发，疼疼疼！”
满头是包和如来佛祖的三十二相之有一拼的老头托着腮帮等叶酒儿换好衣服出来。
“师父，你是不是把你的衣服给我了？”叶酒儿穿着一身僧衣从树林里走出来，“好丑啊。”
“不丑不丑。”老头热情洋溢地迎过去，笑眯眯地左看右看，“为师走过大江南北，见过的美人千千万万，哪个都没有咱家酒儿看着有灵气……说到有灵气，酒儿可听过一个词叫做聪明绝顶？没听过没关系，为师给你解释一下，这句话说得呢，就是聪明的脑瓜不长毛，长毛的脑袋不聪明……”老头拿出一把剃刀，在肩上抹了两下，眯起眼像是在找在哪下刀切开西瓜比较合适，“为师都能看见，咱家酒儿的灵气在发根底下蠢蠢欲动，呼唤着为师来解放它们……”
叶酒儿要是再没看出这老头要干什么，就太对不起老头好不容易吐的两根象牙，说她有灵气了。
空手夺白刃！
“我才不要变成和你一样的秃驴！”叶酒儿咬牙抵着老头的手腕，“我就说你平时总摸我脑袋干什么……预谋已久了，是不是？自己长不出来，也不想让别人长……”
“你这就是以小人心多君子之腹了！为师如果真想长头发还能长不出来？你是没看见为师年轻时那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那叫一个粗又亮！”
叶酒儿想象了一下，感觉老头选择现在的发型还是有原因的。
他那张丑脸确实配不上一头粗又亮的秀发。
没想到，老头力气还挺大，叶酒儿咬牙，威胁老头：“你再不松手，我可要使劲了！”
老头嘿嘿一笑：“小酒儿，为师今天是一定要给你剃头的，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老头儿，我今天也把话搁这儿了，要是我让你把头剃了，我的名字倒着写！”说完，像饶城最有名的拳脚师傅“吼！”地吼出来。
她就不信她年富力强的，还能干不动这个干巴巴的小老头！
天色微白，清风徐徐。
儿酒叶的头皮和她的心一样。
拔凉拔凉。
老头哼着小曲捡着地上的头发，仔细地把它们都收在手上的布里：“这些都是钱，你的生活阅历可能不太多，不清楚你这些头发在癞头界的行情。嗯……这个季节掉毛都挺厉害的，这些头发怎么也得值两只烧鸡，到时候都给你，师父一口都不吃！”
叶酒儿想要头发，不想要烧鸡。
老头捡完了头发，真的把那包头发视若烧鸡，把它跟其他宝贝一起放在他最贴身的地方。
叶酒儿无语地看着胸比她都大的老头。
他是弱智么？
她的头发很多的好不好，团起来那么一大团，他给塞里怀里！
真是……
叶酒儿摇头，没有合适的语言来形容这个老头的病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