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冷灰悄复燃，不知归期（五）
当天，老头鼻青脸肿地爬在毛驴上，被叶酒儿牵着进了恶菩山。在山口，老头试图刷脸，结果被看门人狠狠奚落了一顿，之后怒掏法令牌，把看门人吓得屁滚尿流。
“你在这里的地位这么高么？”叶酒儿看着抱着驴腿求老头饶他一命的看门人悄声问老头。
“说出来怕吓死你。”老头有气无力地，“这个山头都是我家的。”
叶酒儿看了他一眼，摸摸他的光头，安抚道：“你需要休息。”
都被打得说胡话了。
那群人下手太狠了。
真好。
老头坐起来，疼得直抽冷气，小声嘱咐叶酒儿：“记住，你以后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的徒弟；你也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菩意。”
叶酒儿点头：“我记住了。”
老头眯眼，就喜欢她在关乎小命的事儿上从来不作妖的怂包气质。
山里面的人听说老头回来了，马上派了马车过来接，叶酒儿看着那顶盖子都是金绒的大马车，心里长着老头的脸的大腿又粗了一圈。
扶着老头上了车，叶酒儿撩起窗帘往外看。
恶菩山其实也能算上一个小城了，沿着山势蜿蜒而上的小路上也很热闹。
不对，应该说是非常热闹。
而且是另外一种热闹。
她以为来接老头的马车已经很华丽了，没想到在这条道上，像这样的马车络绎不绝，而且马车边还跟着好长的随从，一队人浩浩荡荡，很轻松地就把街道填满了。
这些马车都不停留直直地往山上走，不像有些穿得也挺不错的人，他们不坐马车，但身后也跟了不少人，他们走走停停的，在街边挑来挑去的。
他们在挑什么呢？
叶酒儿眯起眼，努力想看清楚街边到底有什么媳物件竟然让这里有这么好的生意气。
没有东西啊。
只有人。
叶酒儿正抻脖瞅呢，突然有凉丝丝的东西摸她脑袋，吓得她一哆嗦，猛地回头把老头也吓了一跳。
“踩你尾巴了？”
叶酒儿摸摸脑袋，原来没有头发被人摸头是这种感觉啊，她一点都不习惯。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你看为师吧。”老头说着，摆出一个很妖娆的姿势，“随便看，不收费。”
叶酒儿不理他的臭贫，好好坐回来，虚心请教：“这里的街上卖的都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只能看见卖家，看不见货物呢？”
难道这里的风俗是，买家得先跟卖家看对眼了，才有资格看货么？
老头揉揉眉梢：“你饿不饿？我一会叫人给你炖只鹅，怎么样？”
“他们卖的不会是传说中的傻子瞎吧？”叶酒儿眨巴眼睛，当老头说话是打嗝，还自顾自说自己的，“就是傻子看不见……我也不傻啊！”
“鹅太老了，还是吃鸭子吧。”老头也听不见叶酒儿说什么，“烤鸭！怎么样？”
“那就是他们卖的都是很贵重的东西，一小疙瘩就需要十几个人看护，怕丢怕抢之类的……”
“鸭子肥了，还是鸡好。你不是最爱吃鸡腿么？都给你！”
“如果这些都不是那就是他们每家都有很多人，这些人平时都很闲，所以大家一起出来做生意……”
“鹌鹑！你吃过么？要比鸡嫩很多９有鹌鹑蛋，一颗小小的，一起放嘴里三颗，那滋味……就和吃一颗鸡蛋一样！”
叶酒儿看着老头，不说话了。
老头眉头抽抽着跟她大眼瞪小眼。
“那些人就是‘货物’对不对？”叶酒儿的语气很平静。
“鸳鸯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叶酒儿拍了老头的光头一下，老头瞪了一下眼睛，然后也在叶酒儿的光头上拍了一下。
两颗淡红色的光头对峙着。
“你竟然带我来这种地方！”叶酒儿眼睛发红，“你又要把我卖掉，对不对？我就猜到你没安好心，可我没想到你这么有毅力，千里迢迢地把我运过来……你说说，我到底几个钱，我帮你算算够不够抵我这一路吃的用的……”
老头噗嗤笑出来。
他一直以为“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傻瓜和鬼一样，都是听得快烦了但就是见不到。
没想到！
这样的传说竟然一直潜伏在他的身边！
“谁说要把你卖掉了？”老头低下头，看叶酒儿只是干打雷不下雨，又被逗乐了，“我要是想卖你还剪你头发干什么？你以为型尚很值钱？”
叶酒儿听他这话更来气了：“我就知道你知道我剃光头不好看！现在嫌我掉价了？剃头的时候想什么了？”
老头都要被叶酒儿逗死了。
她还挺要强，要被卖也要以一个好价钱卖掉，可以，很有志气！
“放心啦，没人卖你。”老头胡噜着叶酒儿光溜溜的小脑袋，“有我罩着你，你在山上横着走都没人管。”
照着她？
叶酒儿的视线定在老头亮得反光的秃脑袋上。
照着她有什么用？
横着走又有什么用？
老头看出她不信，往座位上一靠，阖上眼睛，语气很懒，却势在必得：“等你到了山顶就知道了。”
到了山顶。
叶酒儿真的知道了。
两排光头反射着日光，候在道路两侧，那场面可以用熠熠生辉，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等四字词语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