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清酒暖夜疆，至暗将明（二）

    老头看叶酒儿有松动的意思，感觉加一把柴：“就是意思一下，走个过场，让皇上有理可说，顺水推舟地恕了褚王。其实路上根本不累的，都是有人伺候的。”

    叶酒儿一个字都不信。

    但是她没跟老头计较，接着问：“可你也说了，和妖沾了边，光是平民怨也不行吧？怎么让大家相信，他身上没有妖气了呢？”

    老头这回是真服气了。

    这丫头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在你们上路……”他的话锋在叶酒儿犀利的目光下圆滑地转了弯，“踏上旅途前，还要进行个祭天仪式，就是平天怒，如果老天爷愿意原谅褚王被妖气所缠犯下的罪孽，那其他人，就算是皇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更何况老百姓和官员权贵呢？”

    “平天怒。”叶酒儿若有所思，“那如果他没挺过这个祭天仪式呢？”

    老头耸耸肩：“那就是天不恕他，罪有应得了。”

    诶。

    叶酒儿心里妖子殿下的存活率又降了三成。

    “平天怒，平民怨……没别的了吧？”

    “还有一个平君威。就是让皇上消气的，皇上不是早就消气了么？为师觉得这个就是为了凑个句式工整才硬挤出来的，可以不算……”老头含含糊糊地说着，很快把话题引开，“怎么样？你可愿意？等到褚王殿下把这三座大山都平了，皇上可允你金山银山……”老头俯身凑过来，压低声音，“到时候，你想救多少私奴就可以救多少。”

    叶酒儿扫了他一眼：“谁允许你把我想得那么善良的？我可亲手救过一个私奴？不许胡说八道！”

    老头嘿嘿一笑，他早就看破不说破了。

    她为什么呆的好好的，突然冒出要替人算卦的念头？

    一来是可以赚钱，二来是可以扬名，三来……

    她算的十卦有九卦和那些贵人家的私奴有关，一会说人家院子里有家奴就会形成“囚”势，一个家奴一个囚，两个家奴两个囚，十个家奴那就是盘丝洞了，什么福气也进不来；一会又指着天上的云，硬说那片云长得特别像人家家新买的小厮，非得让人家学老天一样，放这些云自由，爱去哪去哪，不然就会有祸事降临，把那些什么都有就没有心眼的贵人吓得赶紧照做。

    总而言之：“如何？要不要宽限你点日子，好好考……”

    “不用考虑了，我去。”叶酒儿把手里的石头收起来，“今天就启程。”

    她站起来，低头整理衣摆，没注意到老头笑意突然一僵，亮晶晶的眼睛骤然黯淡下去。

    “你可和我一起？”叶酒儿看向老头的时候，他不知犯什么病，把她的花帽子套在了脸上，别说，比他那张老脸好看多了，“为师就不去了。”

    叶酒儿以为他会胡诌点什么年老色驰，不能出去让前桃花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失去对爱情的希望之类的借口。

    没想到她的花帽子还有吸收废话的功能，老头竟然一句废话都没说。

    叶酒儿伸手把老头脸上的花帽子拿下来：“师父。”

    老头高高地挑着眉，好像不认识一本正经的叶酒儿一样。

    “我很感激你的。”

    老头眉毛慢慢沉下来，这丫头是怕自己一走就回不来了，在跟他告别呢。

    真是……

    叶酒儿深深地看了看老头，好像要把他这张皱巴的丑脸牢记在心里。

    “走了。”叶酒儿直起身，把花帽子拿在手里，就像跟老头说她要下山玩一圈晚上就回来一样，跟老头摆摆手，“下山的时候别来送我，怕你哭。”

    老头笑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会哭。

    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

    只是……

    是她。

    见他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