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九死一生，万枯岛（一）
老人皱着眉看着地上的小丫头：“为了一点工具，你就愿意跪下来求我一个糟老头子？你要救的人对你那么重要？”
“是。他对我很重要。”叶酒儿低着头，“我愿为他生，也愿为他死。”
老人凝着叶酒儿好像想从她刚及下颌的短发中看出什么。
“何必说得那般深情？”老人轻轻一叹，随着夜风飘进叶酒儿的耳边，“不过就是一点工具而已，若是换了别人，老夫二话不说便把门打开成全你这份真心。只是……”
叶酒儿抬起头，老人垂眸看着她，似乎有类似怜悯的情绪在涌动。
“你不行。”
“我不行？”叶酒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老人说是因为莲降才不愿帮她，她不会意外，但是……她？她和这个老人有什么过节么？他若是认识她，那便不会吃惊与莲降一起上岛的型尚是个姑娘。
“对，你不行。”老人声音变得坚定，“老夫最讨厌别人撒谎，其次就是小偷小摸，若你刚才光明正大地进来和老夫好好说说，老夫一定二话不说地把门给你打开，可惜你，偏偏选了条外路！若是老夫帮了你，就是违背了老夫几十年来为人的原则！”
说完老人转身便走，决绝得压根不允许叶酒儿去挽留。
只是他刚要绕到屋子前面去就听咣当一声，惊得瞠目结舌地看去，小丫头动作怎么那么快，他才迈了几步，这家伙从地上站起来不说，还搬了他院子里腌菜用的大石头往门上砸。
“你这个小丫头！”老人赶紧赶回来，想拦，却被搬着大石头的小丫头吓得不敢靠近，他不记得那块腌菜石有那么大，一定是被小丫头瘦弱纤细的身板衬得，而小丫头自己也被那块大石头衬出一身煞气。“你你你要干什么？还要用石头砸我这个老头子不成？你就不怕我大声嚷嚷把人都引来打死你么？”
叶酒儿皱皱鼻子：“跪都跪了，我还会怕死？”卯足劲抬起大石头又要往门上砸。“老人家你说的没错Ｎ必说得那般深情，要深情就来做的，说有什么意思？”微微泛红的眼扫向老人，有着和之前，不对，应该和天下这个年纪小姑娘截然不同的狠厉，“你要叫就叫吧！反正我也没指望悬崖上的药草真的有什么作用！大不了和他一起去了！反倒畅快！”
老人眼看着那块大石头砸在他家门上，狠狠拧起眉：“小丫头，你才活到哪？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连命都不要了？怎么那么没出息！”
“出息？”叶酒儿气喘吁吁地把大石头搬起来，晃晃悠悠地退后两步，这破门怎么这么结实？“我不要出息，我要莲降！”
老人袖中的手慢慢握起。
不要出息，要莲降？
为他下跪，为他生死？
为什么？明知道悬崖上的药草没有用，为什么还要为他豁出命去争取一个自己都觉得缥缈的机会？
他黯了眸光，静了一会才开口：“既然知道悬崖上的药草没用，又何苦糟践老夫的门？”
叶酒儿眼里飞快划过一丝光亮，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异常，和刚才一样都带着点走投无路只能乱投医的绝望和癫狂：“那要我什么都不做么？无用地呆在他身边，给他换手巾，对着他掉眼泪，祈祷上天会垂青我和他给我们一个奇迹？”她轻笑，不狂妄，反倒释然，“奇迹是存在的，但我宁可赌在自己身上，也不想赌在所谓的天道上。”
或许是她和别人不一样吧，三年前叶家满门被灭，她一个亲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看见的就只是他们的尸首，她遗憾过，悔恨过，她想知道他们在最后会跟她怎样告别，想知道他们会不会很害怕，很难过。
这种感觉让她很痛苦，痛苦了很久，到现在她想起那天空荡荡黑漆漆的叶家，她还是会难过得不行。
如果莲降也是这样，在她满万枯岛乱投医的时候，独自离开她了，她会更痛苦，会痛不欲生，会把熟悉的痛苦翻倍。
可她还是要赌。
她不想因为怕疼，就坐在那个棚子里什么都不做，诚然会听到他最后的话，或许还可以最后亲亲他抱抱他，但是她还是要赌。
赌的就是这些，最后的告别，余生的遗憾。
赌注大，才有赢的机会，这是她的执念，没有原因依据的信仰。
老天爷会跟一个什么都舍不得的人赌么？
不会！
或许是她太偏执，太愚蠢，但她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竟然相信自己比老天更容易创造奇迹？”老人轻笑，“乍一看你是个没出息没胆量的，没想到还藏着几分豪气！不过豪气过了就是傻气了！行了，你也别砸了，老夫看你爱得痴呆的份上就给你开一次门。”
叶酒儿听见这话，没有开心，反而轻轻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便掩饰过去，将手上的大石头一丢，展开笑颜：“那就谢谢您了，老人家。”
“这儿的工具都是有数的，明天他们还要按时给八城那群人送药草，所以你必须在他们来这里之前把工具还回来，不然……”老人把门打开，感觉后果是什么，这丫头应该比他更清楚，所以就哼哼了两声，没说下去。
“好的！谢谢您！”叶酒儿心中有些许困惑，难道这里上锁真的只是巧合？这个过分耳聪目明的老人家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还是说……她还是没诈到点子上，所以没让老人家提起兴趣指点她？
叶酒儿迷茫地走进屋子，也没什么心思仔细挑选，随手拿了一个，拿起来才发现这被万枯岛人称为攀山椅的东西做工十分……抽象，拎起来根本看不出是把“椅子”，看起来就是几块木板加上绑带再加上四个铁爪。
叶酒儿比划了两下都没找到头绪，转回头看门口已经没有老人家的影子，只剩一盏蜡灯挂在门框上的钉子上。
这是摆明态度要她自己克服困难么？
叶酒儿眨眨眼，提溜着这像是破烂似的一串，走出屋子，把灯摘了，亦步亦趋地绕到屋子前面，老人已经进了屋，没等她开口便发话了：“灯也借给你了。”
叶酒儿不免有些尴尬，她确实也需要这盏灯，但是她更需要有人教教她怎么用这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攀山椅。
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老人家，这个攀山椅……怎么用啊？”
老人对她吹胡子瞪眼：“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看工具的！”
叶酒儿吸了一口气，感觉老人是在骗她，他不是才跟她说最讨厌别人说谎行小人之事么？
“你不是还等着救人么？快去快去！别碍着老夫休息！工具用完了就放回去就行，千万别打扰老夫！”
叶酒儿看着手上的攀山椅，突然福至心灵，抬头冲老人家一笑：“我问一个就走……这个攀山椅是谁发明的？”她晃了晃手上的叮当乱响的“零碎们”，笑脸慢慢揉进一丝质疑，“我怎么感觉有点问题呢？”
老人本来都打算推着叶酒儿把她赶出去了，听见她说这话，尤其是说到“有问题”这三个字的时候，老头胡子都要撅起来了：“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这可是我……们万枯岛最有才华，手艺最好，脑袋最活泛的能人巧匠亲手设计，亲手制造的！你个连用都不会用的小娃娃怎可妄言？”
“哼。”叶酒儿轻哼一声，“我不会用就是因为它设计的有毛病啊！您看这儿，再看这儿，连在一起就是累赘，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她这属于鸡蛋里挑骨头，而且是盲挑，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懂她手上东西的构造原理，只能把神情尽可能塑造得鄙夷一点。
“谁说要把那两个连在一起了？”老头啪叽把叶酒儿说不该连在一起的两个绑带分别穿过一块木板下面隐藏巧妙的细筒上，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叶酒儿，“就说你不会用，你看看这样还有问题么？”
叶酒儿摇头：“没问题了，但是……您怎么突然会用这个攀山椅了呢？”笑意更加讨好，“老人家，您不会就是那个万枯岛最有才华，手艺最好，脑袋最活泛的能人巧匠吧？”不等老人反驳，叶酒儿就一口咬定了，“肯定就是您！我一看到您就发现了，您身上有别人没有的气质，正可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您！”
老人仰着头，高傲地哼了一声：“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是故意诈老夫，老夫是故意露出马脚，故意掉进你的陷阱！就是想看看你这丫头会不会因为急着救人脑袋糊涂！算你这个丫头脑袋还清醒，虽然手段过于稚嫩，但没像傻子一样拿了工具就往悬崖冲！你要是那样就是自己找死，老夫才不拦着！”
叶酒儿听得连连点头：“老人家说得好，好言难劝该死鬼，要是我自己不争气，老人家拦着我肯定也会沾上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