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撑一会
夜已极深，穿山甲之王缓步走出原本属于铁臂猿的洞穴，此地的主人早已化作他腹中食物。此行离开无尽森林的内部，一方面是为了躲避某个存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自感大限将至，想要离开无尽森林去人类地盘寻找活下去的机缘。
只是没有想到，刚刚抵达无尽森林的外围，就被一伙在它看来十分羸弱的小人给扰了清静，在某种奇怪的气息影响之下，它吞食了某个矮小人族，同时也不忘将其他人族赶走。本性温顺又极富智慧的穿山甲之王抬起那硕大的头颅，望了望无尽森林深处的方向，有看了一眼远处有阵阵烟尘飘荡而起的森林之外，它却有些踌躇不前。
自古以来有无数人族奉他为图腾，在另一片山脉中的村落更是将它奉为神明，可是如今渐渐失去信徒的它已经开始失去绝大部分的实力。
在万族之中，人族最为弱小，处于整个食物链的最低端，是被圈养被奴役的种族，直到他们学会了信奉荒兽来获得图腾的力量，并借此成为了世间最为强大的种族，占领了东西两座大陆，他们的力量来源于图腾，而被信仰的图腾也会需要自己的信徒才能获得力量。在过去穿山甲之王的信徒超过十万，实力一度能够在无尽森林内部称雄称霸，甚至又机会挑战那些核心区中更加强大的存在，可是如今的它却沦落到在外围来寻找活下去的生机，只因为它的实力来源便是那些信徒，如今信徒大量的流失，而它也渐渐失去了自己的实力和土地，最终被那些昔日的仇敌赶出了无尽森林，无奈之下只能试图去森林之外寻找苟延残喘的可能。
这一刻，穿山甲之王十分人性化的流露出自嘲的神情，最后看了一眼无尽森林便朝着森林的外围狂奔而去，只有找到新的信徒，才能够重新强大起来，然后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甚至……
甚至可以进入那核心区去，与那些真正强大的存在平起平坐。
穿山甲之王跑去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然后撞开面前的一座小山，将大片大片的森林土坡夷为平地，奔跑起来激起的烟尘十分壮观，可是冲刺出去不到数百米的距离，穿山甲之王的身体突然消失不见，而在无尽森林的最外围。一个看上十分年轻的男子从森林中灰头土脸的跳了出来，有些别扭的甩了甩手臂，顺便拍掉了头顶的灰尘。
“呸，呸，啊！@￥！#%，额，人族的语言还是有些难学啊，希望不会被人看穿吧。”说着，他理了理身上自认不会露出破绽的服饰，缓步走向远处的大道。
老杰克轻轻的锤向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口已经用草药止血包扎好了，虽然自知活不长久，可能连一天的时间都欠奉，可是他知道至少要撑着走出无尽森林，因为怀中的孩子不可能留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上，若是自己死了他还威能醒过来，隐藏在森林阴暗处的那些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先将他的身体分食然后毫不犹豫的将怀中少年杀死，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甚至想到的画面。
“老东西，至少称到林子外面……”老杰克的双眼已经有些模糊，面前的道路行走起来变得异常艰难，原本山路就崎岖不平坑坑洼洼的，他以前为了摘些草药酿酒的时候也走过几次，当时还不觉得什么，现在一步一步的走在泥泞小路上，却没由来的觉得自己的双脚沉重无比，不知是老来不中用，还是他身上那些重新裂开的伤口在作怪。
吴铭候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躺在老杰克怀里不自主的动来动去，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似乎在做噩梦。
老杰克伸出有些肥胖而粗糙的手，试图将他紧紧皱起的眉头捋平，然后望了望远处仿佛就在近前的光亮，一咬牙再次上路。
原本不过数千米的山路变得异常难走，远处的森林出口还挂着一把牛角硬弓，只是弓弦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老杰克知道那是吴铭候以前跟着李老二上山时用的弓，后来不曾见他带回来，还以为他随手丢在那里了，现在看来似乎一直挂在那里，只是今天才注意到罢？
血腥味的刺激让吴铭候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到最后已经开始发出痛苦的**，在他怀中的悬狸也极不好受，全身的毛发都变成妖艳的红色，老杰克看着怀中两个越来越痛苦的小家伙，心中再次振奋起来，口中喃喃说道：“老骨头再撑几步，小铭候你也多撑几天啊，只要过了十五岁生日，只要过了十五岁生……”老杰克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突然眼前一黑，身体缓缓的向下倾倒。
一只手轻轻的拖住老杰克的肩膀，那手的主人有些年轻，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双眼却红的吓人，某种暴戾而血腥的气味在空中弥漫，他的肩头静静的躺着一只悬狸，悬狸的毛发也像年轻人的瞳孔一样，血红血红的十分好看。
年轻人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若是有人透过他的眼瞳看去，就只能看到一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画面，还有耳畔不断回响起的嘶吼喊杀的声音。
有身穿甲胄的年轻勇士高举手中的长剑，为了心中的正义对着昔日同伴砍去；有经历了饥荒无奈之下放下手中的锄头拿起柴刀的农民加入了起义军然后一刀杀死了在朝廷上竭力为自己争取放粮的官员，有年幼的少女在战争中与父母走失，最后被杀手组织抓走培养成了杀人机器，只为了挑起另外一场战争，有年轻母亲看着在战争中坠地的孩童，最后与他人交换来不过几天的口粮。
这一幕幕血腥又荒诞的场景不断的在少年眼中回放，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仿佛被那些场景吓的不轻。
昏迷过去的老杰克口中喃喃念起那古老而又晦涩的歌谣，不想吴铭候读起来那么清澈而沉重，就像放牧归来，骑在青牛背上的牧童吹走的小调，轻松而又悠扬。
吴铭候身旁暴戾的气息为之一滞，老杰克轻轻的凑到吴铭候耳边，颤声说道：“再撑一会，再撑一会……”不知是老杰克的歌谣起了作用，还是吴铭候心有感应，原本暴戾的气息再一次隐去，只是缓缓闭上的吴铭候的双眼却依旧血红，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