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对上
沅清眉头一皱,今日要将那孩子带走,怕是难了。
手微动,剑稍离了鞘,露出的寒光晃了连辛的眼,连辛下意识用手去挡。而这一瞬,剩余的两人却皆是动了Z衣男子手中的酒杯陡然甩向沅清,清酒连在杯中,一滴不漏!沅清的剑已全然拔出,后退一步挡向袭来的酒杯,寒剑与瓷杯相撞,只发出叮然一声,酒杯尽裂,清酒皆洒!只是挡杯之人却也如同那四散落地的清酒,猛然后退跌落在地!
撑剑而起,沅清眼中寒光射向男子,此人好强的内力!
执剑再次攻上,却是毫无惧意,纵然对面之人强她千倍百倍,她也没有放弃的时候,不成功,便成仁!
男子此刻才正眼看向沅清,只淡漠地扫一眼,却足够摄人心魄。沅清心下一惊,定了定心神,内力毫无保留向男子袭去,方才男子眼中流露的,是十足的威胁,带了杀气的威胁!身为杀手,沅清已摸爬滚打十余年,已是凝了一身杀气,而那十年的积淀,却连对面之人的一个眼神都抵不上!
沅清执剑而上,男子只端坐在桌边,空手相对,沅清出手,招招致命,毫无余地,却每招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十招未满,沅清陡然后退,喉咙涌上一股甜腥,显然对方未下狠手,否则她便不会只受轻伤这么简单了!
“阁下今日定要护这孩子?”沅清冷冷出声。
对方并未应答,执起酒壶又添了一杯酒。
沅清凝了凝眉,攥紧了双拳,转而看向连辛,连辛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你不要你的母亲了吗?”
男子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连辛急迫地站了起来,凳子顺势倒地,因为沅清的话里,包含了太多她所不知道的!
“我娘亲……她还好吗?”连辛有些颤抖地出声,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答案。
沅清勾起嘴角:“现在自然是好的,但如果见不到你,好不好,就不一定了!”
连辛握了握拳,再次抬头,眼里却是异常坚定,再无惧意:“我跟你们走!”
男子终是放下了酒杯,看向了连辛,年仅九岁的孩子,却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与胆识,这份心智,倒是不俗。
“你可以留下。”男子声音淡淡的。
连辛眼眶有些湿润,因为很久很久,她都是靠自己,从未有人曾给她保护,虽然他是这么一个冷漠的家伙,但她却为这句话动容,她知道,她如果想留下,就绝不会再有危险,他有能力保护她!可是她不能,因为她还要去救娘亲,她不可以要求他连她的娘亲一块救,所以,她不能留下。
连辛摇着头,眼泪差一点就甩出去了,看向了沅清,情绪有些慌乱:“走吧,我跟你走!”
沅清看了那黑衣男子一眼,见他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头对其轻点一下,拉起了连辛的手走下台阶。
黑衣男子眼神瞟向窗下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执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波光流转,看不出情绪。
暗夜无声,星月交辉,一片光影稀疏的夜幕下,一道黑影犹如踏月而过,几个闪身,已到了城中心。
都城公主府灯火阑珊,人影尽歇,几名守卫带着浓浓的睡意,虽是站着,头却早已垂得低低的,身子只靠长矛撑着。
正殿外的灯笼晕晕地散着光辉,映出一片暖意,里面所居住之人,便是公主府的主人,五公主元沐裳。
殿内,女子衣衫尽褪,偌大的宫殿仅一人而已,冒着寒气的水池芳菲尽洒,红花娇艳,女子顺着台阶缓缓下了水池,嫩白玉肌,透着清冷的暗香。
将身子埋在水里,没过了头顶,只剩乌黑的发四散在水面,与花瓣共为交缠。
足足半个时辰之久,女子仍闭气呆在水面之下,毫无声响。正在为其担忧是否出事之时,人影却悄然滑出水面,眼睫挂着水珠,低垂间更添魅惑,秀发遮了左面的脸,容颜隐现,人间绝色!
缓步踏出水面,秀发摇曳,
最后一级台阶,女子骤然停了脚步,冷眼向着对面看去,眉头一皱,手却快了一步,屏障之上丹红的外衫扬起,遮了整个身影,下一刻,女子已被红衫包裹,无一外露。
而水池对面,此时赫然立着一个人,一身黑衣冷肃,星眉剑目,眉头紧锁,低着眼陲,暗道来得不是时候。
不是府里的人,只有一个解释,是刺客而已!
女子眉眼冷峻,暗道自己大意。只是对面之人似乎比自己还要窘迫,难道被看了沐浴之人,是他不成?
“登徒子。”
女子带着怒气的话却仍是淡淡的,反而不像在训骂,只是在陈述一件事而已。
对面黑衣之人眉头凝得越紧,接下来竟转了身去,声音冷清道:“明日一早我会再来。”随后便闪身离去,窗扉只若划过一道清风,了无痕迹。
女子望向窗子,面色冷了下来,冷冷出声:“出来!”
一道人影闪过,跪在了女子身后:“请小姐责罚!”身为暗卫,竟连殿里多了一个人都没察觉,若那人有意加害,伤了小姐,她万死都难逃其疚!
“自己去地牢,明日给我去查!”这些人何时如此不中用了!近日的事情皆未办妥,如今竟让人进了她的寝殿,难道近日安逸到让他们如此懈怠的地步?
“是!”身后的暗卫毫不迟疑地领命,就算小姐不罚,她也自会去地牢,今日确是自己疏忽大意,理应受罚!
“下去吧。”
女子颇有些烦躁,墨发打湿了外衫,裹在身上有些粘腻。
暗影无声退去,大殿里又只剩了她一人。眼神无意看见了池边的银色面具,素手无意识摸上了左脸,满是疤痕的突兀之感。女子不禁自嘲一笑,那人在羞愧什么呢?这样一幅面孔,怕是只会让人惊吓罢了。
沅清踏着步子进了内殿,女子已整理好了衣衫,银色的面具已再次遮了左脸,想起那人说一早会再来的话,女子摇了摇头轻笑,向着一旁的沅清道:“走吧。”
沅清跟在了女子身后,若有所思。
“伤怎么样了?”女子淡淡询问。
沅清愣了一下,紧接着回道:“只是轻伤,无事。……殿下知道了?”话一问出,便知多余了,她夜里才回来,临都的事无人报备,殿下怎能知道!
“你的气息不稳而已,我怎能知道呢……那孩子带回来了?”
沅清暗自动容,自己的气息只较平日弱了些而已,殿下竟也注意到了。
“那孩子带回来了,只是……过程有些棘手!”
“怎么了?”他们办事,历来看重结果,过程种种,就算再过艰难也不会因此邀功,只有成功和失败一说。沅清会说出这种话,那便真是棘手了。
“那孩子身边有一人,身手不俗!只怕日后会招惹麻烦。”想到酒楼那黑衣之人,沅清莫名绷紧了精神,仿若又看到了那胁迫十足的眼神。
女子凝了凝眉,能让沅清说出不凡之人,想来的确是跟厉害的。
“为什么会是麻烦?”
沅清抿了抿唇:“他对那孩子似乎很不一般,带走那孩子时遇到了阻拦。”
女子无声轻笑:“你何时竟也学会了妄自菲薄?那你觉得,那人和我们的地牢比,哪个更不俗呢?”
沅清凝思不语,看向走在前面的女子,思虑完全的话却并未出口,也许,不相上下!
亦或许,那人更甚一筹!想到这里,沅清暗自摇了摇头,也许是她真的太高估那人了,自家地牢的厉害,这天下怕是无可比拟的,只凭那一人,怕是抵不上的!
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前面的女子,很快便消失在了正殿的院子。
地牢之内只空摆些刑具而已,门口的两名守卫早已不知偷懒到了何处,公主府守卫松懈早已不是秘密,怕是都城所有人都知晓的。
沅清跟在女子身后进了地牢,除了两名正在挨板子的家仆之外,偌大的牢房略显空旷。
两人拐到了牢房的最里面,进了最后一间牢房,沅清脚尖轻点,在地面上看似毫无章法地点了几下,脚下的石板突然自中间裂了开来,一仅容一人出入的洞口出现在二人眼前。洞口处并没有台阶,没有轻功之人不能出入。
沅清扶着女子的身子,飞身将女子送了下去,石板随后合上,了无痕迹。
一道黑影在暗处闪过,无人察觉。
牢中之牢,谁能想到地牢之下竟别有洞天呢!
此处被沅清一众称为牢殿,虽称之为牢,却比之公主正殿还要精致,殿口处几颗夜明珠点缀,异常明亮,脚下是进贡的软毯,牢殿一如公主正殿的格局,一池冰水亦如正殿彻骨。
此处,是另一个公主殿!
此时在宽大的青木床上,红衾下,连辛双眼紧闭,呼吸起伏和缓,已是睡熟了。
“喂了幻药,再有一刻应该便醒了。”沅清向女子解释道。
“没有找到东西吗?”女子虽询问,但心知那东西多半不再她身上。
沅清不出所料地摇头,目光看向床上的孩子:“她很聪明。”懂得如何隐藏筹码。
顺着沅清的目光,女子踱步走到床边,伸手拉开了软被,将连辛提了起来。那一池寒水正泛着清冷的波光……
“扑通!”
连辛挥着手臂拍打着池水,突如其来的彻骨之寒让她瞬间清醒,鼻子里呛了水,拼命地往上游,终于露出了水面,猛咳几声。但目光陡然触及站在岸边带着银色面具的女子,连辛猛一咯噔,手臂也没了动作,呆呆地退在池水中央,整个身子都在打着冷颤,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女子盯着池中倔强的女孩,轻声道:“你怕我?”
这询问里确实带着不解,这孩子与她第一次见面,说怕她似乎毫无理由,况且,她认得她?
连辛冻的牙关打颤,却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不怕你,因为你能救我。”因为能救她,所以她遵从她的一切决定,就如此时女子将她扔在水里一般,既然是女子的意愿,那她便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