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欲能伤身蚀人骨 亦可助人踏坦途
楚瞳的话,几人一时听得迷糊,张了张嘴,最终都是没有出声。
就连最爱发问的楚镜,这一次也是一样。
楚瞳见状笑了笑,继续说道
“所谓野兽之本性,则为求生之本能,繁衍之本能,随后衍生出争斗,厮杀与掠夺。
这些都是万物降世,所衍生出的本能之欲望。
而人之本性,则为婴孩之无性,以眼所见者为所欲,成本性……”
当年,盲候于天云城论道,随后有论道楼开遍扬州国。
又有酒先生,画先生前后成就筑基,掀起滔天巨浪,使闻者皆羡。
如今,在这西言城的论道楼,疑似盲候的青年,又一次论述大道。
这二楼上的食客,自然都竖耳倾听,却均是听得云里雾绕。
不一会儿,便有人怀疑起楚瞳的身份。认为此人是故意说了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言语,装神弄鬼。
这就是凡俗之态了,明明是自己愚昧,却怪圣者不言。
而智者,从来都是在正确的时间,放下自己的焦躁。哪怕这位智者,之前的半辈子并不成功。
但是只要他在一个正确的时间,做了一件正确的事,那就很有可能,改变其人一生。
例如当年的酒鬼温秋道,郁郁不得志的,穷酸画郎墨青锋,又如今日,一位跟着离月,闯了进来的白面青年。
可这些与此刻的楚瞳,都无一丝关系。
他只管撒下一把种子,至于这种子能够在哪里发芽,那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婴孩学习所见,而长大,生种种欲望。
又因世间伦理纲常,而定是非。
再因国家律法,与周身因素,而制欲。
然制欲者,不知所求,皆是碌碌无为。
掌权者则尽是欲望磅礴之人。”
听到这里,楚镜的脑子里一下子蹦出来一个人影,那就是当今的扬洲霸主,扬州皇赵舒诚。
对于赵舒诚,楚镜可以说是看着对方,从一个普通的大皇子,一步一步登上今日之高位的。
他同样知晓对方的野心极大,称得上欲望磅礴之人。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制欲者反而庸庸碌碌,欲望磅礴的人却可以登上高位呢?”
正因为有了比较的例子,楚镜终于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因为相比于释欲者,制欲者才是最贪心的,所谓不知所求,其实就是无所不求。
之前已经说了,人降于世,诸欲傍身,其实就是冥冥之中所赐予的道路,终究是要选择一条,才能有所归宿。不做选择,自然始终原地踏步。
所以,有所求故有所终,知其终,方知其始。从其始,才可去其终”
“轰”的一声,很多人脑海里如同爆炸了一般,仿佛某样东西打开了,人人都好似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看到了一条一条不知终点的道路,等待着自己去选择。
原来,自己半生不过蹉跎。
毕竟,这一次楚瞳的解释有些过于直白了,若是还不明白,那也只能叹上一句无缘了。
“所以释欲,并非释放全部的欲望,而是舍众取一?”
聪明的离月开口说到。
“像温大叔一样?”
钱多多紧接着问到。
看了两人一眼,楚瞳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
“能够真正做到舍众取一的,并不多。
那些怀揣着无数个欲望的人,也有成功者,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要迈出一步,才能得到更多。
但是,这样的成功,终究只是过眼烟云,一闪即逝。
要知道,乾坤宇内自有无形之力量掌控规则,虽然不能说绝对公平,但一定是有规律可言的。
有所得必有所失,无所不求就意味着什么也得不到。
你以为是你在紧握着,其实是欲望对你的无形拉扯,你什么都想攥在手里,它们便会将你数马分尸。
所以欲为伤身刀,最是蚀人骨。”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欲伤身”
想起那日星祥城上空,楚瞳的言语,离月低喃一声。
“那什么又是情伤心呢?竟被少爷称之大劫”
“所以真的要像那个酒鬼一样,对着一条酒江如痴如醉,欲生欲死?”
听着楚瞳说了这么多,楚镜先是看了看刚刚插话的钱多多,随后开口问到。
“不对,温大叔的眼神很清澈,不像那些酒鬼”
听到楚镜的话,钱多多立刻开口。
“恩,小丫头果然不一般啊”
意外的看了钱多多一眼,楚瞳接着说道
“欲明道,需知己所求。知己所求,便要知道自己为何所求。正如当年我问你为何行善一样。
酒鬼老温这一生,早就选择了己之所求,却始终不知自己为何所求。
如今,一朝顿悟,心中已然清明万分,至于尘世俗人如何评价他,于他来说又何必在意呢?”
听闻此言,楚镜不由想起往事,插上一句,说到
“就像少爷当年,对待西山城的那些流言蜚语一样,那个酒鬼,根本就不在乎世人对他的看法”
“没错,行己之道,必然要坚定无比,怎能因外人一言一语而动摇,不知你所好,焉知你所求”
“这么一说,这酒鬼与少爷还真像,都是心坚如石,的确值得佩服。
可是一想到他看着那酒的眼神,我就有些接受不了”
想了想,楚镜说出自己的看法,最后虽然表达了敬佩,却依旧接受不了那酒鬼的痴态。
“万物皆有灵,你若这般,分别心就太重了,难道你很讨厌离月吗?”
本来已经将最开始的事都抛在脑后了,正一心听着少爷论道。
突然听到少爷提及自己,离月一个激灵。
随后又是极为紧张的看着楚镜,双手在桌下无人能看见的地方,紧攥着衣角。
而楚镜也没想到,少爷竟然会问这个问题,有些害怕的撇了离月一眼。
发现这一次,大狐狸竟然没有用威胁的眼光看着自己,很是意外,不过却也放下心来。
“当然讨厌了”
这话一落,就连凌忠烨这个老粗,都感觉到了几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却是离月那桌子底下的双手,都掐的没了血色,浑身的力气更如同被抽空一般,可楚镜却丝毫没有注意,继续说道
“不过,要是不打我的话,那我当然就不讨厌她了,我可从没把她当过异类。何况,她好聪明的。帮了我许多”
“呼”
这一次,就连楚瞳都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暗道自己当年是不是看走了眼,就楚镜这个脑袋能悟道吗?
而离月听完这句话,高兴之余却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少爷的那句
“情之一字心魔根,可谓之大劫”
“说个话,还会大喘气了”
笑了一句,楚瞳又一次开口
“你记住,世间万物都有灵,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一桌一椅,都可有灵,付之于真情便有所获。
但是欲有所得,必有所付。
半生蹉跎的老温,就连妻儿,都没能让其正经的赚上一笔,为何要为了酿一坛酒,而开始做工?”
“凌大哥说了啊,他不是为了向世人证明他是爱酒嘛”
“对,我们选择一道,必然因有所爱。
可爱不是说的,是要行动的。无论所爱是人是物,只有付出才能证明所爱,更不能让所爱蒙受骂名。
老温因酒,醉生梦死半辈子,多少人要说上一句穿肠毒药。
可如今老温的秋风道酿,竟能助人修行,普通的秋风醉亦可提神醒脑,瞬间就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宝贝,这才是所爱。
如果,曾经的老温只是个酒鬼,那么如今就是个酒痴。
至于日后,会不会成为酒仙,酒圣,也未尝可知啊”
“轰”“轰”
钱多多的脑子里,那一丝始终未能明悟的东西,豁然开朗。
“世人哪有不贪财,却又畏钱如食人魔鬼,若自己真是爱财,应使世人知其好”
这一刻,钱多多似乎明白了自己毕生之所求。
钱多多蓦的起身,向着楚瞳行了一礼
“今日一言,他日半个论道楼”
说罢转身就走,将其余几人都弄得糊里糊涂,楚镜又是恢复本色,大声说道
“一个凡家酒楼,我家少爷才看不上呢”
凌忠烨也没搞清楚,多多这个丫头又抽什么风,见状不由得有些尴尬
“二少爷……”
“凌大哥,没事,多多这丫头,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论道楼也绝不会止于扬洲,今日于此论道,是小弟有意为之,算是再与贵楼结个善缘。”
看出凌忠烨的尴尬,楚瞳笑着解释起来。
可这一段话,又是让三人有些迷糊,不明白他的那句,论道楼不止于扬洲,是什么意思。
“好了,吃菜吧”
见三人仍是迷茫,楚瞳也没再多说,待到日后众人便会明白一切的。
吩咐了一句,率先动起筷来,至于菜已变凉,却是一点也不在意的。
正如楚瞳所说,人身皆有诸多欲望。
对于他本人来讲,同样有着各种各样的欲望,最聪明的选择,自然是在正确的时间,选择恰当的释放。
而不是一昧的压抑,使之膨胀。
所以,今日他才会豪放的饮了一坛秋风筑道酿。
所以,不过随心所欲罢了。
“对了,凌大哥,老温现在何处啊?”
“他啊,没有意外的话,他是不出天云城的”
“是吗?这么一算,也是好久没有回西北了”
“二少爷的意思?”
“去天云城,我亲自会会这个老温”
“太好了,哈哈,老温知道一定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