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堂兄
顾竹年就站在旁边，视线一直放在那两个牌位之上，之前宁氏和顾玉衡的牌位，他已经叫人撤下去了，“衡儿，你可知道，既然决定回来，那你做好准备了吗？”
顾玉蓁垂首，面庞隐在阴影之下，看不清神色，只听她沉声说道：“孙儿知道，为了这一天，衡儿已经准备了许久，为了父亲和妹妹，孙儿定不会畏惧未知的前路。”
她从来都不曾质疑，祖父是否知道当初那场追杀与京中有关，就连从不参与朝政的母亲都知道的事情，他又怎会不知呢。
“衡儿，你从小都比你两个堂哥聪慧，也看得这些年你的学业并未荒废。可是如今黎百朝权倾朝野，连皇上都忌惮三分，你觉得凭你现在的能力，又能如何呢？”顾竹年声音中带着悲痛，如果可以报仇，他又怎么会等到今日都没有动作呢。
顾玉蓁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未变，“祖父所想的，孙儿自然知道，但是这份仇恨已在孙儿心中堆积多年，尽管我现在手中没有权势，可为了九泉之下的父亲，孙儿愿意付出一切。”
是的，她现在是一无所有，仅剩的，也就一腔孤勇了，“还请祖父放心，孙儿定当不会将顾家拖下水的，不管到最后是何结果，孙儿都一力承担。”
她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顾竹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垂首看着有些瘦弱的她，“明年开春之后，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了，你之前没有参与乡试，你明日写一篇策论出来，我亲自送去给礼部的人，想办法叫你参加了明年会试，只不过这剩下的，便只能靠你自己了。”
顾竹年向来是看不上这些不入流的把戏的，但关于儿子的仇，他想在死之前，亲眼看见黎百朝被绳之于法，这些便也顾不上了。
明年的春闱？其实顾玉蓁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为的就是这个。既然不能将顾家牵扯进来，那她必然要进入官场，才能找到丞相黎百朝的罪证。在云州的时候，师叔就看过她写的策论，说算得上是中上水准。
她站起身来，对着顾竹年俯身，“祖父的教诲，孙儿牢记于心，也势必不会辜负祖父的期望。祖父如今能帮我到这个份上，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顾竹年伸手抚着她的头，就像幼时那般，带着亲和，“从明日开始，你便和你的两个堂哥一起去族学中，准备明年春闱。但是你也得向我保证，不得将自己也置于危险的境地，长安就剩你一个孩子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步入危险之中。”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第二天一早，顾玉蓁便被从窗户透进来的光亮给刺得醒了过来，或许是因为住在了哥哥的地方，让她心中安稳了不少，因此昨晚睡得是少有的舒坦。
屋中一晚上都烧着炭火，暖和得不像话，绯衣听见寝屋里面的动静，端着热水和洗漱的粗盐进来，伺候她起身，“奴婢听说，昨晚大人答应您今日去族学了？”昨晚她休息得早，后来的事情，是听书泽说的。
顾玉蓁转着身子，由绯衣给自己穿上量身定做的男子衣袍，中衣的里面还用白绫裹胸，在冬日里算是暖和，不过等到了夏日时候，怕是要热得不行了。薄如蝉翼的眸子微敛着，回应道：“没错，祖父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为了父亲，他自然会为我铺路的。”
衣服穿好之后，她的发丝还是散乱着的，胡乱披在脑后，尽管眉毛已经被刻意描粗了，但是仍然可见她的脸庞秀气，眸光带着水一般好看。绯衣让她坐在镜子前，替她束发，“公子，难不成您真的要去参加明年的春闱吗？”
梳子从头顶至发尾，不曾有丝毫阻碍，头发顺滑极了，她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人发呆，“公子我什么时候说过妄言，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顾长安的儿子死里逃生回来了，从这时候，我就没有了退路。”
“可是……”绯衣犹豫片刻，还是道：“要是冒充男子进了殿试，被发现的话，可是欺君的大罪。”
这一点顾玉蓁自然是早就想到了，她笑了笑，“我早已查过了大晋律法，大晋朝并不是没有女官的先例，如我这般的，也不可能会判为连坐之罪的，你且放心好了。”
就算不会是连坐之罪，可是她自己呢……绯衣正要再说些什么，忽而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声音，却是书泽不知道是在与谁说着话，“公子说过，不准任何人进寝屋，还请两位留步。”这是有人要硬闯？绯衣立即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拿过玉冠将她头发束起。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顾玉蓁的两位堂兄，顾玉衍和顾玉徽，两人同岁，顾玉衍只大了两个月，都是今年及冠，比顾玉蓁大了三岁。
顾玉徽性子这些年被他母亲云氏宠得有些过头了，当即便被书泽的态度给气着了，“你这个奴才，我不过是想进去探望探望我弟弟，你在这里像条狗一样拦路，是存心气小爷我的吗？”
书泽依旧板着脸，站在门口，一言不发，态度很明显，坚决不会让路。
叫顾玉徽更气了，他就要抬脚去揣这个不识人的狗腿子，被顾玉衍给拦了下来，“玉徽，你这一大早在衡弟的屋前耍横，不是给他难堪吗？我们去前厅等着便是了。”
顾玉徽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但是自从长房一家出事之后，二房便是最受祖父看中的，他也听得大哥的一些话，便收了脚，但语气仍然恶狠狠的，“要不是今日大哥劝我，必然要叫衡弟好好管管你这个奴才。”
书泽又岂是畏惧这两人，若不是怕主子担上个不亲兄长的恶名，他早就动手了。
顾玉衍拉着人就要往清风院的前厅去，只是还没转身呢，那寝屋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顾玉衡正嘴角噙着笑意，“今日是弟弟我怠慢了两位哥哥，就在这里替书泽赔罪了，这事怪不得他，是我不喜别人进屋，还请哥哥们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