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冲突
星期一，又是开课的日子。
清晨，空气爽朗，启明星未落，东方才刚刚发白，宋元便已挎起了书包，踏上了前往三中的路程。
步伐依旧缓慢，目标仍是前方，宋元在走，不是乘车，今天他起来的这么早，完全也是因为他要徒步前往学校。
只要可以徒步，宋元从来都不会选择使用代步工具。
路是人走出来的，没有人走又岂会有路？
宋元的路，他会自己走完，没有路，他也会自己走出路，目标永远是前方，不求捷径，不求速达，只求一步一个脚印平稳的走向终点。
漫漫长街，距离学校还很远，他在向前走，苏悦就跟在他的身后。
这些天来，苏悦总是跟在他的身后，他早已习惯，苏悦当然也已经习惯。
两个人向前走着，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都极其自然，似乎都已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而净。
忘了？真的忘记了？
没有忘，岂能忘？那样的事情谁能够忘得掉？
只不过是二人在心里已经把昨夜的事当成了一场梦，梦醒了，一切自然恢复平常。
走着，两个人走过了一条街。继续走，两个人又走过了一条街。
现在，天已大亮，距离学校也只剩下一条街，只要前方转角，再前行一小段路程，两个人便可以到达今日的终点——东江三中。
宋元没有停下，他仍然在向前走，当他开始走的时候，纵使前方是死亡他也不会停下，但是今天，前方不是死亡，他却破天荒的在转角停了下来。
他停下，苏悦也跟着停了下来。
苏悦停下，是因为他。
他呢？
他停下是因为另一个她——方子萱。
方子萱就站在转角处对面的马路上，她的身上穿着天蓝色的校服，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身旁还站着另一个他。
这个他，短发齐眉，身材消瘦，这个他，宋元认得，他就是与宋元同级同班，在开学第一天逼迫徐志飞坐到教室中央空位的那个短发青年——范磊。
范磊为什么和子萱在一起？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望着子萱，望着范磊，望着子萱手中的那束鲜花，望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宋元呆立在原地，怔住。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此时此刻，眼见此情此景，宋元的心中顿时生出了千万个为什么，他好想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向子萱问个清楚。但是他没有这个勇气，他怕，他好怕最后问出的结果是他最不愿得到的结果。
于是，他选择像个木头似的呆立在原地，远远的望着对面马路上的他与她，并且找些愚蠢的理由蒙骗自己已经伤透了的心。
宋元看见了她与他，她自然也看见了宋元和宋元身后的她。
宋元身后的她又是谁？和宋元又是什么关系？她也好想问，可思量了再三，最终却也是选择了与宋元一样的保持沉默。
沉默，无声，这一刻繁华的都市似已沉默，而两人每次相见总是会使得世界无声。
沉默中，方子萱手中的花瓣脱落在地，花瓣在触及地面的一瞬间枯萎。
无声中，宋元注视着子萱不知所措，双眸在触碰子萱的一刹那朦胧。
苏悦望着宋元，顺着宋元的目光看到了她，已明白了一切。
范磊望着方子萱，顺着方子萱的目光看到了他，也明白了一切。
方子萱注视着宋元，宋元注视方子萱，苏悦与范磊各自呆立一旁。这一刻方子萱的眼中只有宋元，宋元的眼中只有方子萱，苏悦与范磊只是局外人，他们没有插话，因为他们都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插话的资格。
四个人，两对男女，一男一女相互凝视，一男一女呆立一旁，四个人都在站着，就站在这条长街上两端，长街隔开了他们，仅隔开了咫尺，但这咫尺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却偏偏远比天涯。
身隔千里，却心在一起，天涯的距离又何尝不是咫尺？
人若对面，却无法靠近，咫尺的距离又何尝不是天涯？
咫尺，天涯，爱的距离莫非本就只是咫尺和天涯？
霎时，一辆汽车从四人面前的长街呼啸而过。
车过，车远去。
垂下头，徐志飞也向车一样选择了离去。
一步一步，他脚下的步伐沉重而缓慢。
无欢无笑，他脸上的表情压抑而苦闷。
“叮铃铃……！”
铃响了，放学了，老师已离开了教室，同学们也都开始整理各自的书包。
可宋元却好似没有听见铃响一般，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并没有整理自己的书包。
失了魂，今天一整天宋元都像是失了魂一样，呆坐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空洞没有任何表情。
方子萱，范磊，两个人在一起，时时刻刻，分分秒秒，今天一整天宋元的脑海中都不断的浮现出早晨那令他心痛的画面。
他是个坚强的人，从来都会强忍住不让自己落泪。但是现在却无法强忍自己心中刺痛的感觉。
人无法控制心，只有心可以控制人！
同学们陆续走出了教室，宋元的心仍在持续刺痛。
苏悦望着他，感觉到了他的心痛，好想好想留下来陪陪他，安慰他，若是在平时她也必定会这样做，只可惜今天不是平时，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办，所以纵然万般无奈，她也只能狠心离去。
整好书包，背起书包，苏悦真的离去，只不过待到她走到教室门前的时候，却又忍不棕过头来，向着失了魂的徐志飞轻柔的致歉：“对不起！”
对不起？她没什么对不起徐志飞，也大可不必向宋元致歉，但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觉得这句致歉若不说出口的话，她会走的很不踏实。
这是为何？无歉致歉？莫非也是因为爱？
道歉过后，苏悦心中踏实多了，她走了，留下了宋元飞，宋元仍怔着，四周也在这一瞬间宁静起来。
静，并不代表孤独，宋元不孤独，因为班里现在除了他之外，还留着另外五个男生，而且此时此刻这五个男生已经向着他一步一步的走来。
这五个男生中走在最前面的男生，短发齐眉，身材消瘦。
没错，是范磊！
走在范磊身后的四位男生，虽然身材面貌各不相同，但一个个皆是流里流气的德行。
没错，正是在开学那天向宋元亮出拳头的那四位。
迈着大步，这五位男生怒气冲冲的向宋元走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宋元，他们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找麻烦。
路不经走，一瞬儿五人便已来到了宋元的近前。
宋元没有看，看不见，现在除了子萱之外，任何人在他的眼里都是透明。
他们在宋元眼里是透明，但宋元在他们眼里，尤其是范磊眼里绝不会是透明，他本来就是来找麻烦的，又岂会把宋元当成透明？
“姓宋的，我有话问你！”拍着桌面，范磊怒目圆瞪，向宋元叫嚣道。
宋元沉默，但抬起了头，盯着范磊。
宋元抬头的动作很缓慢，缓慢的如同他走路一般沉重而艰难，就好似这一个简单的抬头动作已耗费了他巨大的体力。
“你和子萱是什么关系？”嚣张，狂妄，一脸蛮横的范磊再次拍响桌面，问道。
子萱。
听到了子萱的名字，宋元空洞的双眼恍然间明亮起来。
子萱。
子萱曾经是他的恋人，是他的爱人，可现在呢？现在他与子萱又是什么关系？宋元不知道，想也想不出，就算想的出也不会回答。
范磊是什么？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空气，试问人又岂会向空气回答问题呢？
宋元始终闭着口。
见宋元迟迟不回答，范磊急了，在他看来宋元但前的表现明显是在小视他的存在，范磊不愿被别人小视，也从来没被小视过，至少在东江三中还没几个人有小视他的胆量。
“你他妈的到底说不说？”愤怒的范磊冲上前去一把拽住宋元的衣领，大声吼道。
宋元没有理会，仍是不说话，任凭范磊拽住自己的衣领怒吼，他也仅仅只是缓缓的垂了头盯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苍白无血色，如玉，看似就像女子的手一般柔弱，可偏偏正是这双表面娇弱的手，里面却蕴藏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滚！”
“你妈的！”
恼羞成怒，范磊不再问话，也不再废话，抡起拳头向着宋元的脸狠狠打去。
习惯了打人的人，岂能容得下被人打？习惯了欺凌肉、小的范磊，岂能容得下宋元这个“弱小”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自己的存在？
范磊要打破宋元的脸，要打坏宋元的眼，这一拳他卯足了力量，决意要打倒宋元这个无视自己存在的人。
拳头越来越快，越来越近，宋元不动，不看，仿佛根本就看不见……
傍晚七时，东江三中已放学一个小时。
高三（三）班门未锁，窗未闭，教室中不时传出阵阵哀号声的音。
怎么？难道三班还滞留有学生？
带着疑问，巡查至此的保安杨师傅推开了三班的教室门。
门大开，看到眼前的一幕，杨师傅怔住。
班里的确还有学生，六个男生，只是这六个男生中已经倒下了五个，站着的只有一个。
倒下的男生，口角出血，面目**，身体或蜷或缩，嘴里断断续续的传发出痛苦。
站着的男生，相貌清秀，表情冷峻，双眼亮若繁星，长长地刘海轻抚于额前不停的摆动。
“你是谁？”哪个班？”强压内心的压力，杨师傅履行自己的责任，高声询问站着的男生。
站着的男生抬起眼，缓缓的将目光移到杨师傅脸上，冷冷答道：“高三（三）班，宋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