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友情二字
今天，明天，在时间面前都不过是昨天。
生死，荣辱，在努力之中皆不过是瞬间。
昨天通常遗留着最珍贵的记忆，瞬间往往才算的上是真正的永恒！
十日之后搏命一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玄孽，宋元，两大当世高手这一战的结果不论成败胜负，亦注定将被岁月永远铭记，生死间的一刹那也绝带不走两人曾用过的名字。
我们的名字呢？
多少年后，日新月异，当躯体化为灰烬，散落在清风里时，是否仍然能够被无情的岁月有情的人儿永远铭记？
时间匆匆，光阴如梭，一切来的太快，去时竟比来时更加迅速。
一年迅速，一月迅速，等待的十日还要迅速，眨眨眼一晃而过。
十日之约第一日，晴天。玄孽独自走进天龙大厦十七楼红木门会议室，之后的半个小时里，六名大汉分三次抬了三筐硬币进去。他们出来时，离去之前顺势在木门上拴上铁链加上一把大锁，玄孽还没有出来。
十日之约第二日，太阳刺眼。胡娇娇家门窗紧闭，卧室内灯未开，墙壁上图画三个小点，距墙壁五步之外，宋元剑系腰后，掏出一条白布掩住了双眼。
十日之约第三日，多云。刑堂黑暗中冥火点点，一块青石盘卧刑堂中央，刘坤饮下一樽热血，端立在青石前，双手贯力扣成了爪状。
十日之约第四日，乌云遮住了青天。段飞架着双拐紧握着短棍来到了自家别墅的花园，右转左转共三圈，最后他向着院内的一棵老树移动身形，膀借腰力，挥出了钢棍。
十日之约第五日，小雨纷纷，会议室红门枷锁未去，没有闲人胆敢靠近这间会议室，而会议室中却传出了阵阵铁器碰撞的清鸣。
十日之约第六日，小雨连绵成大雨倾盆。雨声哗哗，哗哗的雨声仍掩不住自卧室中悠远传入雨中短而急促的剑锋出鞘之声。
十日之约第七日，雨不间断。刑堂中无雨，摆在刑堂中央的大青石却从上至下石身显有道道风雨激打过的痕迹。
十日之约第八日，天终于晴了。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彩虹绚丽，七彩夺目，突然咔嚓一响，彩虹下别墅区一棵老树拦腰而断，倒下了。
十日之约第九日，天好亮，明朗的天空似有将时间的脚步缓慢下来。
天龙大厦十七楼，有枚硬币击穿木门飞射，“铛”的火星迸溅，门上铁锁断裂脱落，有只死灰色的手推开了木门。
天龙门刑堂大殿，大青石伤痕累累，垂立青石旁，一双枯手成爪贯力青石中，一加力，翻手，大青石被硬生生揭皮。
某别墅私人花园，短棍深入折树树身，露头闪耀骄阳光芒格外耀眼。角落里，花丛侧，双拐丢弃一旁，一双少年白净的手将染血干涸的白色纱布一层层自身上剥落。
长街一端胡娇娇的家，浴室里水气浓浓，水珠窜上明镜。镜中赤虎，镜边银剑，一双苍白的手擦干肌肤，抓起雪白的运动衫裹住赤虎，抄起银色的剑系会腰后，然后迈着沉重且又缓慢的步伐走出浴室，穿过家门，行下楼梯，一步一步走向长街的尽头。
长长的街，有尽时，望不到尽头。
宋元额前摇摆着长发，缓慢的向着长街的尽头执着的走去，眼中只有前方。
只要他开始走，他的路永远都在前方。他相信只要目标在前方，坚持着目标一直走下去，就算步伐缓缓的，最终也一定能够到达前方。
殊途同归，所有人的路岂非也都与他一样？
正午，日不热，当空，还是第九日。
人在进餐，鸟兽睡着，徐志飞却已停在了他今日所要到达的终点。
望向前方，前方一片开阔地，窄河穿黑土流过，岸上野草青青，没膝高，没有路，路在行者脚下。
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徐志飞明日与玄孽约战的地点——东郊野河滩。
宋元头回也不回，一步踏入了野河滩，欲在野河滩这无路之处，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青草深深，凄凄，他依然自己沉重而缓慢的步子。草影随风声晃动，风掩盖了地，草没过了他的双膝，忽的一个人自草海中直立而起，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鬼魅一般的人，来无影去无踪，但这人却不是玄孽，而是无名。
这世上也就只有无名可以立于宋元身后十步之内，并不会被宋元察觉。
果然，宋元似还没有察觉，还在继续向前走。
无名摇了摇头，低喝了一声停下，宋元停下。
此时两者之间的距离是八步，一前一后，宋元背对无名，无名正对着宋元的背影。
无名道：“你太不小心了，如果我是你的敌人，已可以杀你三次！”
徐志飞听的出无名的声音，毫无戒备，他从容的转过身道：“如果你是我的敌人，在你杀我之前，你已经死过三次！”
无名笑笑，道：“你不是说过，我是这世上唯一可以站在你身后而你察觉不到任何气息的人么？”
宋元郑重的点头，道：“我的确说过。”
说罢，不等无名说话，他又接上一句：“因为你不是我的敌人。”
风吹过，宋元的长发被吹乱，一缕风触碰冰凝，宋元看不到笑容的脸上，有一种三九天的酷寒。
酷寒总是包含着无比的自信，令人仅仅感觉，就已经可以打消对他对它一分怀疑的念头。
无名半个字也不反驳，他完全相信宋元说的话，话自宋元口中说出，就算别人看来乃是天大的笑话，他也坚信宋元所说的每一句‘疯话’。
因为他是他的朋友，因为他知道，他从不向他的朋友说半句假话。
什么是朋友？
在你笑的时候，在心底真心祝福。在你哭的时候，在心里暗暗难过。在全世界都遗弃你的时候，愿陪着你走完黑夜。在所有人耻笑你的时候，一言不发却始终站在你的身后，隔三差五无事骚扰你，有事没事送你一句问候。帮助，不求你说谢谢。被耍，不需要你说抱歉，当你逃离，总能在第一时间猜到你的位置，当你无语，总能仅一眼就看出你有心事……
这样的一个人，就叫做朋友，是值得用一生去珍惜的人。
无名的朋友不多，掐指算算宋元一个。徐志飞的朋友也不多，比无名多两个。
但两人不谋而合的一点，竟都是为了朋友，不惜奉献自己的生命。
死亡怕不怕？
怕，怕也别无选择，怕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最纯粹的友谊，最深层的意义，莫过于无我舍身。
其实，人生天地之间，最悲惨的下场并非舍身，到死仍然没有找到一个值得自己甘心舍身的朋友，那才叫做悲惨。
幸亏这样的朋友，无名与宋元都已经找到。
风卷青草遍地摇，骄阳挂正草头枯。
这一刻，宋元与无名的眼中没有草，没有风，没有烈日炎炎，只有彼此，除了彼此还是彼此。
风穿彼此而过，风暖了，脚下没膝的野草散发出别样的芬芳，蓝天囊括着两人，他们是朋友。即使蓝天不见，黑了，他们仍是朋友，孤独的夜，他们一起并肩而过，黑夜不会永远，可他们永远都是朋友。
真正的朋友，岂非都会是永远？
无名脸上没了笑，道：“我永远多不会是你的敌人，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永远是多远？
宋元问了相同的话。
无名凝注着宋元被风割破看不见伤痕的脸颊，目光坚定：“其实并不远！”
宋元赞同，肯定道：“可能真的不远，也许就在明天！”
明天与玄孽一战，结果可能是死亡，从出生到死亡岂非正是一个人有权利承诺的永远？
无名却一口否认：“绝不是明天！”
宋元似不懂：“为什么？”
无名道：“因为今天你来了！”
今天他来了，明天就不会是永远，无名的话就如在打禅机。
而这一次宋元并没有问为什么，不需要问。无名话中的禅机他完全听得懂，他懂无名猜到了他今日来野河滩的目的，无名是他的朋友，一定猜的到他提前一天来决战之地看看，就是为了来事先探查地形。
高手相争，胜负只在一招之间，然而能影响这决战一招胜负的关键却有很多。
譬如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可能以细微的变化改变胜负的变化。
场地的土质，地势的高低点，若战前不事先看看试试，战时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取得决战的先机。
宋元今天来，玄孽没有来，宋元已在无形中多出一分胜算，再者宋元来了，玄孽没有来，骄兵必败，宋元在战前准备上又多出了一分胜算。
两分胜算，引入一颗必胜的心，外带一柄无坚不摧的快剑，决战时剑更快，剑招更加精准，无名话中暗藏的玄机，自然一点破空，无玄可谈。
宋元已被无名看穿，懒得否认，微笑道：“是啊！我仿佛还没有和你喝过酒呢！”
无名的笑容逐渐自然，道：“所以一场朋友，明天过后，你必须请我喝两杯！”
明天过后，是否真的还会有明天？
一定有，朋友衷心的祝福，就算没有也会变成有！
听言，宋元只笑不答，沉默通常正是最佳的肯定。
望着宋元的笑容，无名脸上的笑更深了。笑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纸来，递到宋元手中，并道：“至少，这顿酒也当是你对我的一点感激！”
感激？
白纸叠着，凉的，宋元夹着白纸的二指确实热的。
打开白纸一看，宋元指间的温度更加炙热。
纸没什么，关键是纸上的字。写在纸上密密麻麻的行行小字，每一个字都涵盖了深厚的友情。这纸上的每一行每一个字都是无名花了一夜工夫，探查野河滩所得来的数据。
纸上包括地质，土地湿度，草长，地形高低点，天气，温度，草中生存的虫鸟小兽，每一个观察点得数据竟无一纰漏。
宋元看得出无名是用了心，为了朋友，无名当然会用尽心。
“真是朋友！”看罢纸上的数据，宋元小心翼翼的将记录着无名心血的友情之纸叠好，放入怀中。
他没有对无名说谢，朋友之间本就不需言谢。
足够了！一句朋友，已然胜过千万感谢。
无名比上口，心中默默的消化着这重比千金的两个字。
宋元却接着道：“可惜我还得亲自走走！”
无名脸色骤变，问：“难道你不相信我？”
宋元道：“不是！”
朋友是百分百的信任，宋元从不怀疑朋友。
“那……”
宋元道：“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
无名终于懂了，实践贵过理论！
说话间，宋元已经无声走入了青草深处。
无名脸色恢复，回过神来，叫道：“朋友，我陪你！”
宋元不回答，只顾走，无名追随而去。
朋友岂非正是不论你拒绝还是赞同都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的那个人？
也许是吧，也许就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对得起朋友这个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