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混混沌沌

    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似乎都胡离无关。

    一些贬庶，一番政乱，几声怨诉，归根到底是因那一夜而起，但与起初迷糊入局的胡离，以及后来仍旧囚在府里安然而过的胡离，似乎都没有多大干系。

    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在用晚膳的时候，阿爹在那位被赶离京城并且永世不得入京的侍妾身上，安上了“愚蠢”二字，顺便对她的义父，即那位被贬去戍边的威武大将军发表了一回感慨：“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胡离低头认真扒碗里的饭，没有言语。

    府里的丫鬟仆妇们三不五时聚在一处，偶尔也会道上这么一两句：

    “也不看看我家小姐是何样人物，等闲也敢招惹的！”

    “听说被赶出了京城，九族之内此生都不得入京，算是彻底败了，也是可怜。”

    “只怪得自己鬼迷了心窃，整个皇城里谁不晓得咱们府上的这一位，就算在皇帝老爷心里，那也是心尖尖上的人物。”

    是的，他们都看到了，连夜赶来守在胡离床边上的，除太子殿下之外，还有皇帝陛下。

    别说是他们，便连胡离自己都惊呆了。胡离不过躺在莫念怀里眯了一嗅儿，再醒来时，已是晨光乍现，满满一屋子关注的眸光，冷的暖的急的缓的……不过，胡离最想要的那一道，却是不在了。

    将胡离搂在怀里的那个人是华朝天子。

    十年。胡离离开这个怀抱已将近十年。

    可是胡离不晓得，这般失而复得，到底是上天的恩宠，还是命运的棋局。

    后来，太子走了，皇帝也走了。

    日子照旧如往常一般混混沌沌地过，并未见有什么不同。

    可是又很有些不一样了。

    清早，墨墨替胡离梳妆时总会顺便道一句：“小姐，太子殿下昨日又送了好些珠宝首饰过来，我挑了一支精致小巧的碧玉簪子，替你挽上可好？”

    胡离下意识便道：“不好。”

    墨墨惊诧不已：“为何？”

    胡离倒被问住了，不好便是不好，还非得要道出个什么原因不成？

    当然，这个“不好”的原因胡离自是晓得，但是胡离却没法说给墨墨听，只好由得她去了。

    结果到了晚上，莫念别有深意地问胡离：“你好似很喜欢这类珠圆玉润的物件，有什么特别的寓意么？”

    胡离再一次被问住了。

    胡离向来不擅说慌，只好默不作声。

    莫念倒笑了。

    他说：“是哪个不相干的旁人送的么？”

    胡离呵呵笑，非因他猜着了答案，只因这一个干脆利落的“不相干”。

    可是下一句他话锋一转：“那你是欢喜他些，还是欢喜胡离些？”

    下意识便想答“当然是你”，可是胡离突然想起不少话本子里都教育过一些春心萌动的年轻姑娘，做人，要矜持。

    于是，胡离装模作样地低下头，摆出一副不胜娇羞的娇羞模样。

    莫念又笑了。

    他最近笑得很多。是打从心眼里的那种笑。胡离很欢喜。

    不知不觉，春来了，柳绿了，花开了。

    尤其院墙边上的一树桃花，灼灼怒放，格外妖娆。

    胡离的生活也渐渐规律起来。用过早膳，听墨墨念书；用午膳，陪太子说会儿闲话；然后用晚膳，安心等待莫念的到来。

    自那一晚开始，他每夜都会来。有时早些，有时晚些。

    是以，便连相府里吹过的每一阵风，胡离听着都格外亲切。便连太子殿下每日散了朝非得要奔到这府里来，也不再是一件特别难以忍受的事情。

    胡离只是有些恍惚，总觉着有些不真实。

    又有些害怕，怕这日子，离真实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