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难处
现在的黑风寨可以说是莺歌燕舞——不晓得是黑风山那些喽啰的家眷还是郞战专门去请的戏班子，现在正敲锣打鼓的大唱川剧折子戏。
之所以卫十八不敢断定到底是黑风山家眷们搭起的草台班子还是正规的戏班子，因为听唱腔还算是挺那么回事，可服装道具什么的，就有点儿不堪入目了。
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台子下面却是一溜的大桌子，摆了鸡鸭鱼肉美酒佳肴。
郞战跟他一帮兄弟吆五喝六的猜拳行令，赌酒赏戏，不亦乐乎。
郞战大马金刀的坐在专门为他搭起来的高台之上，迷离着醉眼，不是摇头晃脑的跟着戏台子上哼上几句。
见到卫十八，郞战大着舌头吆喝了一声：“卫镖头……来来来……今天我与你一醉方休……”
卫十八皱着眉头，看了看戏台子，又转头看了看摇椅晃站了起来的郞战，微微叹息了一声，转身便走。
或许郞战有把握唐剥皮暂时不会前来报复黑风寨，但那么大的代价换来一次小小的胜利，就让郞战沉醉如斯，这让卫十八吃惊之余，出了愤怒还有失望。
对郞战失望。
郞战现在这做派，除了是醉生梦死之外，基本上也算是作死。
——无药可救吧。
所以卫十八决定掉头回去。
“卫……卫镖头……”郞战从台子上站了起来，摇椅晃的，一抬腿差点儿就从台子上掉了下来。
卫十八勉强回过头来，但盯着郞战不想说话。
只是梁川见那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馋虫差点儿从喉咙里面爬了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到酒席上大快朵颐。
林婉因为想打听他们家在徐家集分号的情况，所以也跟了过去——酒席上人多，打听这事儿方便。
老烟枪则站在卫十八身边，忍不住摇头：“青皮娃儿……”
郞战好不容易连滚带爬从高台上下来，踉踉跄跄到了卫十八跟前，一把拽住卫十八，喷着酒气嘿嘿的笑道：“卫镖头，我黑风山……这是规矩，我……就是规矩，每次有兄弟回不来……我就让他们……为他们唱三天大戏……”
估摸着郞战没说假话，毕竟每次有兄弟罹难，每个人都免不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大吃大喝赌钱看戏的搞两天，或许能够激励一些弟兄们的士气。
所以，这话，算是郞战解释他现在这么做的原因了。
不过卫十八依旧甚是不满，就算这是黑风山的规矩，难道就不能更谨慎一些？
郞战完全不去理会卫十八的态度，只拽了卫十八，一定要跟着上高台上去陪着他喝上几杯。
见老烟枪站在一旁，郞战喷着酒气又嚎了一嗓子：“那个……刘三儿……过来……好好地招呼这位爷……”
老烟枪本来不愿的，但是最终还是被醉醺醺的刘三儿拉了过去。
上了高台，郞战跟卫十八同坐了一条板凳，也不管卫十八要不要喝酒，直接扔给卫十八一个酒坛子，然后嘿嘿的笑道：“卫镖头，你来找我，那就是有事了，来，先干一碗，然后说事……”
卫十八楞了一下，随即举起酒坛，咕咚咕咚个喝了一大口，随即大叫了一声：“好酒……”
郞战却拍着巴掌扯着嗓子嚎叫：“好戏……仙人板板的……
卫十八放下酒坛子，盯着郞战问道：“现在可以说事情了么？”
郞战一双眼睛盯着戏台子，头也没回：“你想什么时候说就可以什么时候说……好戏……”
“你做给别人看的？”卫十八依旧盯着郞战，问道。
“好……”郞战大叫了一声好，又端起酒碗，来了个长鲸吸水，一大碗酒瞬间喝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郞战叫这一声“好”，不晓得是戏好还是卫十八看出了点儿什么。
“好……”卫十八也跟着大叫了一声，却终于转头去看戏台子。
戏台子下面也是一片叫好声，但更多的却依旧是吆五喝六的猜拳行令侃大山之声。
“晓得我这黑风山大当家不好当吗？”郞战连眼珠子都没朝卫十八斜一下，但是声音却放低了很多。
问完这句话，郞战随即再次端起酒碗，又是大大的喝了一口，然后才说道：“世道纷乱，人心不稳，我这大当家的也难过得很啊……好……”
卫十八微微点头，以示深有同感。
别看镖队所有的人都跟卫十八叫一声“队长”，其实镖队里面的情况之复杂，就算是卫十八也难过的很。
“好……”郞战一边巴掌拍得山响，一边又低声跟卫十八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早在去年，唐剥皮就来招安过，我手下也有那么几个兄弟，看着唐剥皮给的营长连长衔头眼热，想去混个官儿当当光宗耀祖……”
卫十八点了点头，乱世当道，谁不想混个正经出路？毕竟唐剥皮现在也算是正正经经的国、军，投效于他，的确好过这辈子都背着一个“草寇”之名。
只是看这样子，这事情应该是被郞战一直压着，所以黑风寒现在依旧是郞战的黑风寨而已。
“弟兄们想有个奔头，你说你去投靠国、军，你去就去吧，原本我也不好阻拦，可就有那么几个人竟然跟一帮子特务勾上了关系……”
说到这儿，郞战再一次拍着巴掌扯着喉咙大叫了一声“好”。
只是卫十八听到这里，眉头也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国、党军队里面的那些官儿的德性，卫十八不仅仅只是从李心怡那里听来了一些，边城马司令也算是鼎鼎大名国、党中央系出身的，可是他在边城干的那些勾当，多少人没在背地里吐过他口水骂过他先人。
再说了，跟他们国、党的特务搭上关系，也当真怪不得郞战宁可守在黑风寨当土匪草寇。
“这么说，郎大当家的对他们那一套也不屑一顾！”卫十八拿起酒坛，为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后端起酒碗朝郞战举了举，嘿嘿的笑道：“好……今儿个就来个不醉不归……”
“投军打鬼子，血洒疆场，我郞战没有半句怨言……好……可是，放着好好的鬼子不去打，尽搞窝里斗那一套，嘿嘿，坏了我黑风山名声！”
“好个郎大当家的，我卫十八算是看走了眼，哈哈，来这一碗敬黑风山的名声，我先干为敬……”
说着，卫十八端起酒碗，一仰脖子，咕嘟咕嘟把一碗酒一饮而尽。
郞战抚掌大笑：“好酒量，好……好……”
台子下面一帮喽啰以及梁川等人，见郞战跟卫十八两人跟他们一样，喝酒赏戏，不亦乐乎，一个个的除了不时跟着附和叫好之外，再也没人格外去注意。
老烟枪却是偶尔转过头来瞟上一眼，但多数时候，老烟枪也只是微微摇头：“个青皮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