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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陈百业进京时带了不少好酒,奈何京城人娇贵,入口辛辣后劲又足的西北烈酒渐渐无人问津。而那些柔和的果子酒倒更受追捧。这迎春楼的伙计惯会察言观色,董星宇来的第一日给上的酒名为西风,一口入喉,漫天黄沙,戈壁草原,铁马冰河,如走马观花般出现在脑海里。“好酒。”

    迎春楼的好酒把董星宇压了这些时日的馋虫全须全尾地勾了出来,她日日酒气熏天地回候府却也无人来苛责,不过她进京这么些时日,皇帝陛下却迟迟不曾召见。

    星宇一向已董家三少爷的身份行事,无人知这杀伐果断的打仗好手却原来是女儿身,这也是她征战多年却始终只是个六品昭武校尉的原因。董父的意思是不愿她过于出挑,而长公主怕是巴不得她打一辈子仗,老死边关。本来这都瞒了这么多年,继续瞒下去也未尝不可。只这两年形势有变,周边几个小国不堪战争损耗竟也显出求和的意思了。战事渐息,她担着候府三少爷的名头自然不能真的待在边关。不在边关,京城更是虎穴龙潭,风云诡谲,这光是欺君之罪怕是星宇一颗头不够抵的。

    星宇心下烦闷,她没耐心去猜测君心,眼下董父又不在,候府里那些人她也不愿引以为援。这一烦闷,又要了两坛酒。上酒的伙计还是同一人,笑容可掬地道。“客官,您再多来几回,咱家酒库的酒都要被您喝光了。”

    待他凑近斟酒时,听见那人在耳边以极小的声音说道:“今夜子时,请陈百业来寒光阁见我。”

    那伙计抬起身,脸上笑容不减半分,却道:“客官稍等,还有两道菜过会儿就来。”

    星宇点头,自顾自喝酒吃菜。

    这么吃了半晌,忽的眼前一暗。星宇抬头见一人站在桌前,大约二十岁上下,面相生得极为俊俏,做的是世家子弟的打扮,肤色却不白,握着酒坛的手指指尖罩着一层厚茧,又见其指节粗大,必是习武所致,再观其周身气势,想来不是京城人氏。

    此人眼中已有六分醉意,说话也有些含糊。“小小刀疤,怎么我闻着你这儿的酒竟比我的香些,那伙计好生狡诈,拿这些个糖水来糊弄。”

    星宇心道,就算是糖水不也醉成这德行了。口中却还是客气。“这位兄台既识酒,不如同饮。”

    那人想来是醉得狠了,大刀阔斧地坐下,也不要人让,上来喝了半坛子便倒头就睡了。星宇见这人形容虽过分秀气,却是一派粗犷作风,心下觉得有趣。这么看了一会儿,那人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便招呼伙计结了帐,准备回去了。

    谁知行至二楼,却听见厅中央传来阵阵喧哗之声。本来这作乐之所,大多是年轻人,又都喝了酒,有些纠纷也是平常,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这么站在楼梯口,倒也看不出什么。星宇在西北看的可是动辄拔刀决斗的人命热闹,这么想着,举步就要走。

    只听得那密不透风的人圈里传出一声断喝。

    “董子安,你别不识好歹。”

    这子安,便是董府二少爷董明轩的字了。得,这下走不脱了。

    星宇收回腿,皱着眉往那边去了。她的这位二哥虽脾气古怪了些,却也不是好惹是生非的人。这么想着,也就挤进了内围。却见在座几位衣冠齐整,桌上杯碗盘盏一丝不乱,自家二哥与一位面生的公子正对峙着,不由有些哭笑不得。星宇不知原委不敢贸然开口,也只好随众人倚在一旁的柱子上静观其变。

    除却那声没头没尾的断喝,竟一时也无人说话,眼看这架要吵不下去。围观的人倒是聊的更热闹,倒是摸清了些来龙去脉。

    “这几位爷怎么回事啊?”

    “还能怎么,还不是那梁尚书家的小公子先出言不逊,哪有世家子弟张口就侮辱人家家眷的。”

    “我怎么听说是这董二少爷出手打人了呢?你看那梁小公子额头都青了。”

    星宇这倒吃了一惊,果见两人脚边碎着一盏茶杯,再要看那人额头时,却听到那梁小公子说道。“董二,你我好歹是一同长大的,为这么个刀疤脸你就打我。”那梁小爷长了一张娃娃脸,此时

    红了眼眶,额头还竖着个大包,教人看着不忍。

    “你还敢说。”董明轩像是被这话激怒,跳起来就要扑上去打。却早被同桌的人按住,便偏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董星宇看了这半日,心知不好放任不管,招呼伙计让围观众人散了,便走向前去,却是先去了梁小公子处。她从怀里摸出一瓶药酒,双手奉给旁边站着的小厮,道。“你们家小公子皮肉嫩,需拿这药酒将淤血揉散了就不碍事了”那小厮正不知如何是好,闻言便千恩万谢地接过。

    “你是何人,关你何事。”那梁小公子正在气头上,此时就算是他那刚任职刑部尚书的老子在跟前只怕也是敢顶嘴的,语气自然不好。星宇却是不恼正要答话时,董二少爷没好气地说到。

    “这就是你方才说的刀疤脸,杀人如麻的魔头,*的浪荡子。”说罢还嫌不解气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星宇闻言直觉冤枉,前两宗也就罢了,这最后一条哪来的。

    那梁小公子何曾见过三少爷本尊,道听途说罢了,方才只是见董明轩心不在焉,胡说两句逗他,不曾想引这平时不苟言笑的小学究起这么大气性,本就有些后悔了,如今又见自己编排的人就在眼前,全不似传言那般不堪,不禁又羞又愧,忙忙告个罪拉着小厮遁走。

    今日这宴席本就是梁小公子牵的头,他既已离席,其它人怎好再留,纷纷起身向董明轩告辞。董明轩爱搭不理,竟没抬下眼皮。

    “二哥。”星宇走到他身旁坐下,“怎的今日没带人出来,要是真打起来可讨不了好。”

    这话说的以玩带笑,董明轩神色似有松动之迹,星宇又道。“不早了,回家吧。”

    待出了迎春楼,星宇回头吩咐伙计找辆马车来,却被董明轩出声制止了。

    “那二哥是想走着回去。”他二人都是骑马来的,董明轩喝了酒,情绪又不稳,星宇自不敢让他骑马,故此有这一提议。

    董明轩默了片刻,没答话,却是举步走上前了。星宇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一时也不知如何搭话,此时天色已暗,淡淡的夕阳余晖打在这二人身上,星宇望着董明轩的背影,第一次觉出些不真实的温情来。她是由侯爷从城西破庙中抱回的弃婴,至今为止,侯爷未曾透露她亲生父母的只言片语。因此早些年,外间都传他是侯爷在外间的风流债,这话长公主是信了的,她从未让星宇称呼她一声母亲,她的四个孩子自然不会与她兄友弟恭,彼此和睦。

    只是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要维持嫡长公主的风度,当家主母的涵养。星宇从小虽不算多金娇玉贵,却也无甚忧虑。

    说起来董慎这人,年轻时也是有名的桀骜不驯,刺头一个,他虽儿女双全,却对董星宇这个不是亲生的孩子最为上心,若说星宇那不在世的双亲曾将心挖出来给过董慎,星宇也是信的。星宇一断奶就被董父做主送去了浔阳庄子上,由董家的老太君照看。又为其寻了在野的大儒习文,隐世多年的高手授武,十二三岁时跟着董父上了战场,军事天赋极高,几场仗打下来皆有出彩之处。便随父回京便领了军职。正阳街上,那十六岁的少年银袍长枪,打马而过,一时间风头无两。

    也不怨长公主对董星宇那般不给好脸色,董父的作为委实过分了些,从星宇小时候防贼似的防着,到她大了,更是丧心病狂,她本就常年不在京城,却还是给她置办了宅子。只要星宇回京,若不是长公主点名要见,竟可不必去守那些个规距。这董慎虽是行伍粗人,却方方面面,都为星宇想得周到。像这次,星宇本是打定主意不昨府的,不承想……

    这边星宇陈年旧事一通乱想,脚下步子就慢下来,未曾察觉走在前面的那人已停下来,立在路边等了她许久。星宇一抬头,便撞上一双澄澈的眸子,莫名地升起些许心虚出来。

    “二哥可是走得累了,我们去前边的凉亭歇歇吧。”

    “我以前似乎没有听你叫过二哥。”

    “以前是星宇不懂事,望二哥勿怪。”

    “今日梁二那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怎么,二哥也觉得我长得丑?”

    听了这话,董明轩却伸出手抚上星宇脸上的疤,

    “你沙场征战不易,就是有这疤,二哥也不觉得难看。”

    也没人再提歇脚的事,后面的路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倒也不闷。

    寒光阁

    子时正刻

    迎春楼建造伊始,一应工人,皆是陈百业从西北带来的,及竣工,这些人又原样回了西北。这楼内,一层听曲儿,二层看戏,三层说书,四层品茶,越往上走,越是清净。这五楼更妙,虽处于顶层,却不知是什么机巧的心思使得这里能将几层楼的戏台子上的景象尽收眼底。想像这样的静室,一共有五间,寒光阁便是这其中之一了。

    周朝有旧例,集市日落前三刻便要歇市。入夜的永昌街也终于显出这番冷清的模样。

    陈百业自迎春楼生意稳定后便不常露面,偶尔月头来盘一次帐。此时这铁塔般的西北汉子却躬身立与一边,似乎对那负手站与窗前的人极为恭敬。

    “我久不在京,近来可有事发生?”那人慢慢转过脸,不是董星宇又是谁。

    “回主子的话,新帝继位,政局虽动荡,却也不乏贤臣良佐,陛下整肃朝纲指日可待。主子今次可是为了陛下迟迟不曾召见的事来的?”

    星宇点头称是。

    “主子在西北平乱立下大功,又在边关守了这么多年,按理是该封赏。只是主子用的人都是帮里的兄弟,怕是朝中已经有人忌惮了。”

    “忌惮,怎么还有人指望着我造反不成?”星宇接过陈百业递来的茶,坐到桌边,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此次西北大乱,若不是事态急迫,她是断不会启用帮里的兄弟。虽帮中众人皆是忠义之士,不计生死,星宇却不愿将他们至于凶险之地,待重挫敌方精锐,驻边将士有抵抗之力时便命众人散去,不许再露面。纵使如此,还是漏了行迹。

    “这倒不至于,主子毕竟担着董府的名头的,虽董侯爷这些年韬光养晦,可毕竟原先的声望还是在的,若是一朝翻身,不可小看。”

    星宇转着茶杯盖,像是出神又像有所思。陈百业见她这样,心里又没底了。这几年他见这位主子的次数是少之又少,可每见一次,心中没底更甚一分。

    “你去查个人,名字我不知道,具体的问小六吧。”半晌,星宇冒出这么一句,却又突然语调一转道“我说,你怎么整的跟个娘们似的,浑身喷香。”

    陈百业也想说几句玩笑话却只憋了几声憨笑出来,然后只觉眼前一花,那人已经由窗户翻出去,片刻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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