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可好了,在那规矩森严的皇宫大内,也不用我再多费心了。”
朝桐巷内,一派春景祥和。
星宇难得这么乖顺地坐着让红俏给梳头。
“转过来我瞧瞧。”,红俏很喜欢打扮她,平日里少有能如愿的时候,今天见星宇如此配合,更是干劲十足。
星宇今作的打扮便是如前禁卫军统领张梁往日一般了,院中天光正好,照映得镜中人皓齿明眸,顾盼生辉。
“行了,都拾掇了半个多时辰了,我还去不去了?”,星宇道。
“嗯,这便好了。”
星宇不知红俏在她头上鼓捣什么,见她眉飞色舞,甚是欢喜,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了。
“这样一打扮,比你以往在西北那般蓬头鬼的模样不是好多了?”
红俏又将星宇的头板正,左右瞧了瞧,这才满意得放下手。
“行了,我去了。”星宇一边说一边把佩刀往腰上系。
“这么系个死结倒省事了,你晚间睡觉时都是刀不离身,不愁立不下大功。”红俏头也不抬地收拾桌上的妆盒,口中挖苦着。
终是看不过她笨手笨脚,红俏停了手中活计,上前去解了星宇系的疙瘩。
“我这去了宫里,有时晚上不回来歇着,你自己一个人要当心,我会让陈百业派些人过来守着。”星宇张开双手,看着贴在胸口的红俏伸长了手去整理她身后的腰带。
“得了吧,我这命可没你的值钱。”红俏弄好了佩刀腰带,又给理了理衣领。
“旁的我自是不担心,眼下不是有个班长生在京城的吗,我虽不知你二人之间到底有何瓜葛,你对此人不喜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是有什么要紧的不告诉我呢?”星宇就势靠在红俏肩头,竟撒起娇来。
“当初若不是看中你这个不好管闲事的直爽性子,你以为我稀的伺候你?”红俏没好气地推开了她,抱了妆盒,回屋子里去了。
星宇望望天,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对了里屋喊一声“走了”,便出门上马,往宫城方向去了。
到得宫城外,远远便见一人立于前方,看着情形似乎是在等着她。
星宇翻身下马,忙忙迎了上去。
“张大人。”星宇拱手行礼道。
“统领万万使不得啊。”张梁急急伸手去扶。
“星宇头天上任,不想竟是劳烦张大人来迎,心中过意不去啊。”这话是心里话,星宇本以为张梁会被调离,就算还在京中,也不会是在宫门内了。不想皇帝给他降了职,却还是在禁卫军中当差。且只看他肯亲迎星宇,便知此人心胸度量皆不可小看,皇帝陛下并未看错人。
“董统领客气了,在下还能为您所用,实属是在下的福分。”他二人此时都直起了身子,张梁望着星宇,目光殷切,眸中一片澄澈。
“当年在西北军中,张某便仰慕董将军风采,只是没有拿得出手的军功,不敢贸然叨扰。”张梁谦虚地说道,上前为星宇引路。
“张大人客气了,当年尺烟岭一战,张大人一马当先,直捣敌营,骁勇善战之名,星宇也是有所耳闻的。”星宇道。
二人这般谈着,你来我往,分寸得当,也算是话语投机。星宇随着张梁指引着往宫门内部走去,一路走张梁一路告给星宇各项事宜,星宇自是虚心受教,偶有疑问,张梁也一一细细为其解答。
行至一处偏僻宫门外,星宇止了步子,望着前方侃侃而谈的张梁,心中感慨,她不是心思复杂之人,素来喜欢与这等爽快敞亮之人打交道,又有意与之相交,不由说道。
“星宇原来以为像张大人这般骤然失意,怕是要消沉一阵子了,如今看来,是星宇小看您了。张大人此番肯韬光养晦,今后必是前途无量。”
张梁倒有些不好意思,张了张嘴,半天却也没说出什么来,摸着后脑勺,憨厚的笑了起来。
“董统领过奖了,张梁是习武的粗人,想不了那么长远的事,只知道做好本分之事。”
看他笑,星宇也觉心头松快,便道:“只恨当年在战场没能与大人深交,要是有机会,定要与你痛饮一番,方解余恨啊。”
“常听得将军善饮之名,将军要是不嫌弃,张某愿与将军一醉方休。”
“哈哈哈哈……”
宫道内回荡着二人爽朗的笑声。
“现下这京城里,没有什么董将军了,张大人若是愿意,日后私下里星宇唤一声张兄可好?”星宇望着张梁说道。
后者似乎感动莫名,声音也激动了不少:“董将…,不,董贤弟,愚兄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说,好说,张兄,接下去咱们去哪里呢?”星宇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带你先熟悉一些基本事物,我看今日也差不多了,你先回去歇着吧,过几日我就把交接手续办妥当了,有的你忙了。”说完这话,张梁拍了星宇肩膀两下,便大踏步地走了。
星宇在原地站了许久,眼见得那人消失在拐弯处,心道,不给饭吃啊。
抬头再望了望天,挺好的日头,挺好的云彩。“张梁我日你仙人板板……”这句话咽了咽,终是没有说出口。
星宇摇了摇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出了会儿神,只好依着来时的路返回,一路上倒也没人拦着,估计都认得她身上这件官服。
又想到方才张梁那身跟她这件无论纹饰,阶品一般无二,皇帝虽明文诏书封她做这个统领之位,张梁的处置并没有过多张扬,怕不止是看在张家的面子上,还有他二人自小交情深厚,对此人不存疑心的缘故。
张梁那双眼睛又浮现在眼前,确实,这是个值得信赖的纯良之人。
出了宫门,已是午时三刻。星宇觉得腹中饥饿比方才更甚,略一思忖,觉着还是迎春楼的酒菜合口。四下张望了一番,不见今早帮她牵马之人,又不知道去问何人,便决定走过去了。
这盛京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景象,相较于西北狼烟风沙,虽令人心神向往,真正置身与此,星宇却并不觉得更习惯。
早几年星宇还为着不能回京曾与董父大吵过几回,如今想来,实在是不孝。
她那时只依稀儿时在京城住的时候,有永远吃不完的糖粘糕点,各种稀奇的古怪玩意儿,董慎事事由着她。
打仗辛苦,日子一眼望不到头,西北的白毛风一起,吹得她更是委屈,只以为能回到那般安乐乡去便是事事顺心如意,又哪能料到后事种种不堪回忆。
星宇决定过几天去候府看望长公主,有些话,是得她来说的。
将将行至永昌街口,星宇忽觉腹中疼痛。
她一贯任性,进食没有章程,饮酒不知节制,这胃疾是跟了多年的,一直也真没当个病去看待。这次却是来势汹汹,绞痛难忍,几乎要站立不住。
怕自己就这么横在街头有伤风化,星宇一转头钻进了街边一条小巷子里,行至深处,却原来是条死胡同。便放下心,走到了墙角处,以手肘寸着墙
,将头埋进肘弯处,专心等那股痛感自行退去。
不料这胃疾不动则已,一旦发作,竟是扯着五脏六腑一齐疼起来。星宇嘴里泛着酸水,心口又烧灼难当,想吐吐不出,手指直扣着那墙上的砖石,整个人都贴在了墙壁上。渐渐竟有些神志不清,觉得全身无一处不痛。
“晚晚…”
迷糊中觉着有人在叫她,那声音极陌生,又像是什么极为熟悉的人。由远及近,快到耳朵边儿的时候,声音却停了。
星宇几乎以为自己疼到出现了幻听,此时,却有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脉门。不容多想,星宇反手便扣住那人手腕,紧握不放,转过身去,左手成爪,直往那人面门上去。此时,星宇又听见了方才叫她的声音。
“晚晚,是我。”
星宇这才堪堪收了攻势,待看清来人面目,终是放心的软到在那人怀里。
“丧门星,你可算来了,疼死我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