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怎么着?今日又不去了?”
红俏正在院子里生着炉子,见星宇从屋里出来,穿的却不是禁卫军的制服,而是那件她总嫌颜色鲜亮的衣服。
“前天就同陛下说了的,有件事我要亲自去查,不然我不放心。”星宇说着,走到石桌边坐下。
红俏那边忙得了,便洗了手过来给她梳头。
“那你不多睡会儿?昨晚上不是没睡好吗?”红俏一边给她通着头发,一边说道。
星宇背对着房门,余光中瞥见一个白影从屋中走出来,忙提高了声音道:“我那是睡前喝多了水,憋的,哪儿就没睡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精神百倍的,你要说一声,我立马就窜上树顶去把最高处的苹果花给你薅下来。”
“你可饶了这树吧,自你住进来这么久,它可结了一个果子不成,可见是摸清了你的秉性,干脆就只开花,却还是逃不过你的魔爪去。”
“哎呦,哎呦。”星宇说地摇头晃脑地没个正形,便被红俏拉着头发轻扯了一把,才浑身舒坦地坐在那里不敢动了。
手腕便被一只手握住了,星宇本能地抖了一下,也知道厉害不敢真的抖开,乖乖地任李鬼手为其把着脉。虽是不敢出声,只贼头贼脑地看着他的脸色,那人只是闭着眼睛,敛气凝神,瞧不出什么来,星宇也跟着屏佐吸,不敢做声。
“吐气,别绷着。”李鬼手放在她腕上的手指轻点了她两下,一边开口道,眼睛仍是没有挣开,星宇便依言呼出一大口气。
这时,红俏已经给她收拾好了,见她这番模样,笑着打趣道:“以后日日梳头的时候便把这尊佛请来坐着,看你还动不动了。”
良久,李鬼手终于从她脉上撤去了,收回去的两只手拢在袖子里,仍是面无表情令人抓耳挠腮的那副样子。
“怎么样?尚可吧?”星宇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
李鬼手挣开眼睛白她一眼复又闭上,冷哼一声道:“尚可?我就没见你什么时候可过,你要再这样不知死活,我就……”
“你就去菜市场卖身葬我是不是,我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很感动。”见他这样,星宇便知道是没有大碍了,说话也愈发地不着调起来,“还有啊,我这人也没那么挑嘴,没那么大福分用金丝楠木的,你凑合着把你自己买了给我换个有板有盖儿就行,红俏得留着啊。”
“无药可救。”李鬼手气极,一甩袖子便起身进屋去了,留星宇在身后笑得前仰后合。
“还笑呢,也不知他日日费心费力是为什么。”红俏将早饭摆上桌子,戳了她脑袋一下,“一好点就拿大夫不当人,你哟可怎么得了,真是愁人。”
星宇嘻嘻哈哈地笑两声,也不答话,端了粥碗吸吸溜溜地往肚里送。
红俏给里屋送了一份去,这才过来陪她吃了些,二人吃完,又收了碗去洗。
星宇站起身去马厩里牵了马,这就要出去。一脚刚跨过门槛,觉得耳后边飞来一个东西,伸手一挡,就抓在手心里,拿着看了看,原来是个小瓷瓶子。
“喝酒前吃一粒,不舒服了也吃一粒,再像上次那样可没人给你收尸。”李鬼手站在院中,没好气地说道,说完就去井边给红俏打水去了,竟是懒得去看星宇作何反应。
星宇听罢,立马就倒了一颗丸药放入口中,初时觉得满口馨甜,别的倒没尝出来,很高兴地将那瓷瓶子放进怀中收好,道声“谢了。”
出得门去,也不多做耽搁,一个翻身上了马,一夹马腹,便向城南疾驰而去。
星宇做正事时是个干脆利落的风格,一路上抄着近路,目无流视,奔向的却不是那去惯了的迎春楼,而是上次被班长生强拉着见识了一回京城风月的烟花之地——凤仙楼。
论起在这京城中资历的深浅,多少个迎春楼也抵不上凤仙楼一处,外人瞧着迎春楼日日座无虚席,日进斗金的,生意不知红火多少。可只要稍微往上头想想,就能知道其过人之处不可小觑。这周朝自先祖爷那辈起,便有在朝官员不可狎妓、出入风月场所的旧例,到了周琛这代可好,京城有凤仙楼花枝招展,迎来送往,西北有董星宇纵容军士耽溺声色。
朝廷不是没有过查抄这类场所的行动,星宇到底是身处西北蛮荒之地,天高皇帝远的奈何不得她,这凤仙楼可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屹立多年仍是莺歌燕语不减,代代更有新人出,不得不说其背后的那位大人物——严任重,功不可没。
说来奇怪,星宇进京这么些日子,竟一次照面也没同他打过,自打新皇登基,这位劳苦功高的太师爷便一直告假在家,倒是做足了不追名逐利的淡泊样子。
连董慎那么想得开的人,这些年都免不了在京城权贵圈子中虚与委蛇,星宇断断不会以为严任重的心会比她爹的还大。更何况,朝桐巷的那条胡同里,现如今路过可还能闻见丝丝血腥味。
星宇在这凤仙楼门口驻足的这半刻,便有伙计出来接了缰绳,星宇没躲,随着那人进了楼内。
外间气候暖和了,这楼内也不再那般熏人了。
“这位客官,是在楼下观个歌舞还是上二楼雅间找几个姑娘作陪呢?”那伙计一直躬着腰引路,说话的语气也是极为温和,样子看着极卑微,却轻易教人小瞧不得。
这凤仙楼果真是卧虎藏龙,星宇心道。便对那伙计说道:“楼上闷得慌,就在这厅里就行,寻两个好看的姑娘来。”
“得嘞,客官往里面请。”
星宇被那伙计引去一角坐着,一会儿便来了两位姑娘,年级不大,脂粉香气却浓。上来就一左一右地靠在星宇身上,她不闪也不避,由着那两人软软糯糯地撒娇逗趣。
总归她出来的早,要见的人还不会这么快出现。耳边听得奢靡多情的丝竹管乐,怀里偎着嬉笑嗔怒的软玉温香,她好脾气的接了一杯又一杯甜酒,面上始终笑吟吟地,心中却破天荒地觉出些腻味之意来。
迎春楼的酒算得什么糖水,货真价实一点酒味不掺的糖水在这里呢。星宇就着那美人的手又饮下一杯,便这么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