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恨
尽管知晓倘若此时插上一脚，自己也有可能沦为那伙“聪明人”的盘中餐，但孩童有难，山鬼不得不管。
他当即一声爆喝：“住手！”
那伙七人被这一声爆喝吓了一跳，以为遇上了行万里路的游侠宗师。老大忐忑不安地转过头，见是一瘦弱男子，当即便有些恼羞成怒。
其余六人亦是转头望来，见到山鬼。老三眯起双眼，杀气乍现。“哟，遇到个比我还瘦的！”
老五舔了舔嘴唇，“老子就喜欢这种皮包骨头的，脂油少，肉精！老大，那只小肥羊的肉我就不要了，这只黑皮羊的两条腿，我要了！”
老大一声冷哼，“随你。不过那一对心肝，还是得给我留着。”
山鬼听闻此言，立时打起了退堂鼓，不过当他转头望向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的孩童，又逼迫自己强鼓起勇气。倘若连自己都退缩，那么两人今日注定无法逃过此劫！
但他也知道，以自己现下的状态，断然无法战胜对方七人，且不说那七人是否入道，修为如何，仅仅是最为人高马大的那一人臂膀粗壮，便已足够难缠。所以他只能尽力拖住七人，帮助孩童伺机逃脱。
他瞟了一眼孩童，希望孩童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思。
那由巨蛙变做的孩童自打被捉之后，便始终被放养在山上，每日以青涧宗特制丹药喂服。今日乃是初次下山。未经历风雨坎坷的他，此时早已被吓破了胆，除了哭哭啼啼，再无其他心思。
他这一个眼神，孩童并未接住。
却在此时，心神一晃。遭了！
老大抓住他分神间隙，蹬地暴起，于眨眼之间冲到他身畔，对着他脑袋便是一拳轰出。
当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扑面而至，山鬼才明白，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亦是武道中人，修为比他高了一境。
第二境，披虎。
然后他脑袋挨了一拳，双脚离地向后飞行寸余，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几近昏迷。
老大如一尊睥睨天下的金身神只，俯视着躺在地上无力挣扎的山鬼，面无表情道：“捉了那只两脚羊，回去烹煮开餐！”
山鬼一个激灵，勉强撑开眼皮，当他望见那个高大男人时，却又生出绝望。他知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但也不愿意束手就擒。
虽仅眨眼的工夫，山鬼脑筋急转，却想不出任何逃脱之法，不甘之下，他双手在地上、腰间一阵乱摸，摸到了挂在腰间刻满咒文的匕首。
他立时想到，那个涕泗横流、看似肥羊的孩童乃是由身材巨大的七品妖所化，况且那只巨大青蛙在青涧宗吃了十余载的特制丹药，肉身强横。虽然不知孩童要如何才能变回巨蛙，但目前情境之下，脱险的唯一钥匙便是孩童！
他强提起一口气，对着孩童大喊道：“别怕，你可是为战而生的巨蛙！这些人根本不是你对手！”
孩童整个人被笼罩在恐惧之中，只看得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却根本听不清他究竟在讲什么。
山鬼瞥了一眼老大，见老大已转过脑袋，一脸疑惑地看向孩童。他便迅速挺身而起，半跪在地，随后提起左手，做了个“以手托物”的动作。
他知晓这个动作能让孩童心安。
果不其然，孩童原本抱着脑袋瑟瑟发抖，见到这个动作之后，渐渐止了哭泣，抱着脑袋的双手也放了下来。
山鬼再次大喊道：“你可是为战而生的巨蛙！以你的强悍肉身，难道还敌不过这些庶人吗？”
一番话飘入孩童耳中，他便有了底气，目光坚决。
老大发觉情况不妙，立时出声提醒道：“快闪开！”
为时已晚。
孩童身形一闪，先冲到身材精瘦的老三身前，一拳正轰在老三腹部。
孩童这一拳，力在内而不在外，身材精瘦的老三并未向后倒飞，原本深凹进去的眼珠猛然爆出眼眶，而后身子僵硬着向后倒下。
众人这才惊觉不妙，齐齐惊呼道：“老三！”
孩童便在此刹那之间拧过腰身，对着老四腹部又是一拳。
老四甚至没来得及呼喊，整个人登时向后飞去，撞在一棵树上，筋骨尽碎。
身材最为高大威猛的老大见此情状暗叫不妙，再这么下去，别说弟兄们，就是他自己，都会死在那个孩童的稚嫩拳脚之下。虽然不明白为何小孝童竟有这般力道，但自己身处劣势是无可欺骗的事实，他便转过身，欲擒了山鬼，以此威胁孩童就范。
山鬼在他担心弟兄们的时候，便已悄悄抽出匕首，待他拉回注意力，骤然一剑刺出。匕首整柄没入老大胸膛。
在他抽回匕首，归剑入鞘的那一刹那，孩童已将余下四人，一个个击毙。
山鬼这才提手抹去额头汗水，看着孩童雀跃着向自己跑来，笑道：“你的胆子...”
他话未说完，正蹦跶的孩童不知为何，竟被一条白线拦腰斩成两段。孩童的脸上依旧挂着劫后余生的天真笑容，上半身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山鬼笑容骤止，便这么僵硬着面孔望着孩童。他的双眼愈睁愈大，虽有惊恐，更多的则是悲恸。胸腔之内的那一颗滚烫心脏，被裹上了一层薄霜。
有人冷冷道：“师弟居然死在了一个一境武夫手上？”
山鬼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穿青袍之人站在数丈以外的大树枝头，手握一柄白光莹莹的短剑，面目雉冷。
那人皱了皱双眉，脸色愈发显得难看，“一境都不稳，随时可能沦为废人。”
山鬼心下明了，此人同属青涧宗，是那白袍男子的师兄。他原本想过为了炼化兽笼，在某一天前去拜访青涧宗。只是如今来看，似乎没有必要了，因为孩童已死，而自己，也将葬身此处。
能够杀了白袍男子，纯粹是因为白袍男子目中无人，而那青袍男子虽然同样目空一切，但仅以面相来看，凶厉比之白袍男子更盛，似乎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但他仍旧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这些山上人，能够仅凭自己的喜怒哀乐而决定一个人，或妖的生死存亡？那个由巨蛙变做的孩童原本便属于青涧宗，你却二话不说，将他斩成了两截？
青袍男子似乎看穿了他内心想法，冷笑道：“这只青蛙的确是我青涧宗的，可主人身死，他却与仇人交好。这就是他死的原因。”
山鬼咬牙握拳，愈发气愤。他恨青袍男子的滥杀无辜，更恨自己无能。陆挺也好，孩童也罢，他们是他在这混沌人间不可辜负的真心友人，却在自己眼前先后奔赴黄泉...
他双拳紧握，却也只能双拳紧握。枝头上的青袍男子，他奈何不了。
青袍男子一声冷哼，举起手里的那柄三寸短剑。
随后山鬼眼前一晃，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