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下山
对于四周，沈家乐并不熟悉，他只能够按着行伍之时学到的方法，以树叶的稀疏茂盛，辨别南北。
只是在走出数里地之后，他一拍脑袋，“我这个猪脑子，辨别南北作甚？只要往下走，不就好了！”
他便依着如此的简单方法，于黄昏之前下了山，并且极其幸运地在山脚寻得一个小镇。
小镇南端十丈以外，独孤地立着一尊石制四脚牌楼。牌楼坊额写有“云垂镇”三个漆黑大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沈家乐立于牌楼之下，抬头仰望那三个漆黑大字。他虽不懂书法，却也能够品味得出，“云垂镇”三个大字定是出自大家之手。
过得片刻，他忽得笑了一声，自嘲道：“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白丁，装什么内行？”
他便经过牌楼，进入云垂镇。
赤霞之下，小镇之内行人来来往往，多数人赶着回家陪伴家人用餐，仅有很少的一部分人依旧坚持在路边支着简陋摊位，渴望生意临门。
沈家乐无家可归，闲庭信步，加之衣衫破败，便成为了街道之上唯一的风景线。
行人见他，目光各色，或怪异，或警觉，或同情。
沈家乐对此并不介意。眼见着夜晚将临，当务之急是寻一处可遮风避雨的地儿，安安稳稳地睡上一晚，当然，若有吃食，再好不过。
他立于原地，左右观望一阵，见前方不远处敲有座小饭馆，便信步走去，礼貌地与立于门外揽客的店小二打招呼，“这位大哥...”
不等他说完，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店小二便取下担在肩上的毛巾，挥舞着驱赶他，“去去去，谁是你大哥？臭要饭的，滚别处去！”
沈家乐赔着笑道，“我不是要饭的。”
店小二以惊奇的目光上下将其打量，“怎么，难不成你还是来吃饭的？穿成这样，你还有钱吃饭？”
沈家乐笑容苦涩，摇头道：“我身上没钱，但我也不是个要饭的。大哥，我只是想找个地过夜...”
店小二没有耐心听他继续废话，抬起脚一脚踹在他大腿，“既然吃不起饭就赶紧滚！老子没兴趣听你讲话！”
他原本便是武道中人，又在行伍之中锻炼过大半个年头，虽然在军营他一无是处，但是放在山下人间，倒也可以算个有本事的。店小二这一脚踢在他大腿，他只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而后立于饭馆一丈之外，望着对前来用餐的宾客点头哈腰的店小二，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可他无可奈何。自己还能怎么做，难道以拳脚强迫店小二，从他身上搜刮些许钱财，然后进店吃饭？这一招可行，但良心过不去。
沈家乐摇摇头，只好转身离去。
不远处，有一身材矮小的伛偻老妇，身穿打着补丁的破旧衣裳，双手捧着一只瓷碗，匆匆挪着小碎步。
沈家乐注意到了老妇，并不是因为老妇如何特殊，而是因为老妇捧着的瓷碗之中盛着两枚烤熟的甘薯，热气腾腾。
他望着那两缕缓缓升腾的白烟，咽了一口涎水。
老妇行色匆匆，只顾赶路，并未注意到脚下的地砖已然碎裂。又向前行了四五步后，她被一块凸起于地面的碎石绊倒，惊呼了一声“哎哟”，手中瓷碗向上飞起。
沈家乐见状，登时闪身赶去。武道一途虽毁，可他的肉体到底比寻常百姓要来得强横，况且他离老妇并不算远，总算在老妇摔倒在地之前，将她搀住。
而那一只瓷碗没有那么幸运，向上飞起半丈距离之后，直直坠落，而后在地上摔得粉碎。那两只甘薯，亦是摔成了薯泥。
与此同时，前方传来一声惨呼。
“娘！”
沈家乐小心翼翼地将老妇扶正。声音从何而来，他并不在乎，他只是望着摔烂在地的甘薯，大是心疼。
有一敦实大汉大步赶来，扶住老妇一阵关心，确认老妇无恙之后，他才来到沈家乐面前，双膝跪地，欲磕头行礼。
沈家乐一惊，赶忙将他搀住，任他如何使劲，竟无法将大汉拉起。“使不得，使不得！这位大哥，快快请起！”
大汉身高七尺，满脸横肉，此时却热泪盈眶，“多谢少侠出手相救！我娘年事已高，且身体本就不好。方才若不是少侠出手相救，我娘这一摔，怕是要摔没了啊！”
沈家乐转头望了一眼老妇，老妇正对着他笑。他这才发现老妇的双眼浑浊，瞳孔之前有隐隐白障覆盖，大约正是因为如此，才没能看清脚下吧！尽管如此，他仍是不愿大汉行如此大礼，“这位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算非要报答，可以换一种方式啊！”
大汉这才不再坚持，在他的搀扶下站起，回到老妇身旁，双手按在老妇双肩，“少侠，你若不嫌弃，可与我们一起回去家中。此时我家正在吃饭，所以我娘才会给我送吃的来。”
“这...”沈家乐正有此意，只是不好开口罢了。
大汉又道，“方才我见你被那势力的店小二赶了出来，想必正是因为如此吧？”
...沈家乐顿觉无奈。大哥，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啊！
大汉见沈家乐脸色微变，这才知晓自己说错了话，为表歉意，他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嗨，我这笨嘴，真不会说话！”
沈家乐忙伸出手，阻止他继续扇自己：“这位大哥...你说的...确实不假。”话音刚落，肚子便发出几声叫唤。
在水帘洞时，洞内灵气充沛，他每一次呼吸吐纳，皆在吸食灵气，故尽管一日只吃数枚野果，不觉饥饿。而山下人间，灵气贫瘠几近于无，唯有铜臭满天，他不过早晨吃了几只野果，此时已是傍晚黄昏，不饿才怪。
沈家乐站直身子，拱起手，毕恭毕敬朝大汉鞠躬行礼，有模有样，“那么今日...要麻烦大哥了。”
大汉赶忙学着他的模样，作揖行礼。以他的魁梧身材做这套动作，并不如同沈家乐那般像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大汉比起沈家乐，更像个武道中人。“不麻烦，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