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远水不解近渴,远亲不如近邻
“这狗官昔日图谋田产,逼死在下双亲,余某今日若杀了此人必定法理难容,但若不杀此人则天理难容!”
“我们几个兄弟定当与二哥一同前往!”
“不可,我杀此人乃是私仇,若将你等牵连进去怕是又要过上流亡生活,余某又怎忍如此?”
“二哥莫要再多说什么,这狗官昔日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就算二哥不制裁此人,我们也定是要结果了他,所以二哥可莫要再欲推辞,还是凭着二哥的玲珑心多费些心思布置好计划才是!”
“那,好吧!”
……
隆朝大化二十三年初夏。
时值正午,‘慵懒’的炊烟一缕两缕的冒出房檐顺着墙围升腾于空,家家户户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却也无人嫌其嘈杂,反而山村的人们自得其乐,洋溢着朴实无华的厚重。因着这山村四面环山,地势低凹,此处所居住的又过大半都是江氏,故得名江家坳。
江家坳的人常年鸡鸣而起,日落而卧,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农事以及婚丧嫁娶,万事自然,从不多生是非,因此若不是这每年纳税的事情,怕不是这县里的大官早就将这江家坳忘得一干二净,当然,这样的村子对于这当官的来说,这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村东头的大树底下围着三三两两的汉子媳妇儿,一个个端着瓷盆大碗,吸吸溜溜的吃着好生白净的面条,颤颤巍巍的把这面条捞起来至于半空,让那凉风过上几遍,待这刚出锅的汤面凉上一些,才敢送到嘴里。当然在这中午好不容易的空档时间,自然要好生利用起来,嘴是不能闲着的。晾面的空档,自然是要聊一聊最近村周边的大事。
那汉子吸嗦一口面条,将嘴填满,吧唧两口,还未咀嚼干净,却是迫不及待地插起话来,一时间,碎面青菜齐飞,口水共长天一色。
“咿~,你们是不知道啊,村东头那老小子娶的那新媳妇可俊着哩!”说完,嘴吧唧吧唧品了品汤中的咸味,眼不经意一瞥,却看见自己婆娘两眼冒光的剜了自己一眼,吓得赶紧闭嘴,生怕再多说一句,自己晚上就得吃不着兜着走。
虽说这是十分强调男尊女卑的时代,男人不该这么趴耳朵才是,可是在这偏远的农村,女人们是要下地干活的,再者说自家好不容易说来的婆娘,可不得好好疼惜才是,一来二去的,男尊女卑倒是颠了个个儿,女人反倒是看紧了自家的男人,当然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若真是问起来,他们也会不屑地说着,自家的婆娘都不疼,你能算个带ba的汉子?
“切,有啥嘛,不就是年轻点吗,你看看我们这几个媳妇哪个来的时候不是白净的狠,可现在呢,成天下地干活,风里来雨里去的,都变了样了!”那婆娘说完似是有些不满,眼神幽怨的瞥了自家男人一眼,便是说不尽的怨恼。
“就是,就是!老二家媳妇说的对,看我们这几个哪个没来前不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俊俏姑娘,来我们娘家提亲的都快踏破了门槛,也不是让你们这些个狗崽子捡了个便宜,现在呢?岁数大咯!”那婆娘说完,情不自禁的白了自家汉子一眼,却有些不自知的柔情。
“哎……”女人们一时间唉声叹气,抱怨着自己的皮肤松弛了,生完娃身材走样了云云,似是想把这几年逝去的青春年华哭诉回来。
男人们则是面面相觑,噤若寒蝉,纷纷向刚刚那汉子投以抱怨的眼神,那意思可明摆着了,你惹的祸,你来解决。
汉子哪还敢让这些婆娘聊起来,赶忙找个话题断了各家媳妇儿的思绪,思来想去,村里便怕是最近也就那一件能说的出口的‘大事’。
“哎,村西头李大娘家那个小子怎么样了?不是说出什么事了吗?”
男人们一听赶忙接话,硬生生地把自家婆娘给拉扯回来,“是啊,是啊!那小子怎么样了?牛家嫂嫂你知道不?”
“切”,那牛家嫂嫂有些不屑,“还能有你嫂嫂不知道的事儿?”
“哦,哦对,那是,那是,谁不知道那‘顺风耳牛大嫂’?”男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也不知道是真的恭维她,还是在暗暗编排那牛家大嫂。
“要说起来,那李家嫂嫂也是不容易,哎!”女人倒是感性些,一说起李家嫂嫂,那婆娘又开始唉声叹气起来,“嫁给江家大哥,俩人好不容易把家给弄得有理有条的,结果没过几天好日子,那江家大哥竟是害了病,撒下这李家大嫂跟那不到十岁大的儿子,好不容易将那儿子给拉扯大了,前几天却又出了那样的事……哎……”女人说着说着把碗放在地上,垂首顿足,恨不得现在就对着天老爷抱怨上两句不公的话。
“什么事啊?我听说不是又救起来了吗?”汉子们有些其实是知道的,村这头到村那头只不过需要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怕是有什么动静,就是顺着那夏日的凉风也该送到各家各户的耳边去了,现在问起来,只不过是为了‘声东击西’罢了。
女人看了汉子一眼,接着说道,“说起来那孩子今年已经十八有余了吧,到现在还未说上一门亲事,不过倒是弄了个好活路,在咱们县衙做了个不入流的临时杂役,前些天县里说是出了个流寇,县老爷便带着一班衙役去抓捕,便把这些临时杂役给带上了,结果呢,那人是抓住了,可是江成,也就是李家嫂嫂那孩子却被打进了湖里边。”女人顿了顿,“最后,救是救上来了,可是呐,等他醒来的时候却是奇怪的紧……”女人讲起故事倒有个好嘴,抑扬顿挫,铿锵有力,调动了众人的思绪。
“有何奇怪?”
“患了癔症……”
“患了癔症?”众人面面相觑,颇为惊奇,那女人却似乎见怪不怪,接着说道,“对,就是癔症,等江成那孩子醒过来,却是将这前世今生统统得一干二净,连他娘、李家嫂嫂还有他那逝去几年的爹得也给忘了。”
“那李大嫂可不得哭瞎了眼?”可不是吗,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弄到最后却记不得自己了,任哪个天下的父母,不都得哭的个梨花带雨。
“哭是哭了的,可有啥用呢,毕竟这命是保住了,不行的话这人可以以后慢慢认嘛,这亲缘关系总不能丢了去。”周边的人附和着,“是啊,这血浓于水,总会想起来的……”可是待这话说出口却又不禁打着嘀咕,能记起来吗?
“以后啊,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帮衬还是多帮衬些,况且李大嫂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可从未跟谁红过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知道以后这灾病落在谁头上,多帮帮就当为以后修点德善了……”
“那是自然了……”村民们倒是朴实些,颇有些物伤其类的情绪,况且这年头邻里关系可是个不小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