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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争端

    苏肃王十三年一月初三,丰京梅襄台,万里梅花。

    一个人俯着身子对一个穿着长袍的人敬声说道:“大王,您不是说要北巡么?怎么这两天没了动静?”穿着长袍的人,正是苏天子轩辕里。轩辕里皱着眉头,双手背后,说道:“桓兆,寡人不是不想去啊,孝王(轩辕里之父)与愍王(轩辕里之祖父)也梦想着去那里。奈何王室衰微,寡人只能屈于小小的丰京城。”桓兆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桓大夫,带寡人去看看外面吧,里面待久了竟懒了起来。”轩辕里说着,桓兆扶着他走出了梅襄台。“虽然在里面能闻到这万里梅池的香气,但终究里外是不同的。”轩辕里叹息说着,二人经过宁城,宁城上几个守城的将士看到了苏王,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老弱病残的守卒,只是装装样子吧......“想当年武王灭夏,万里气势,岂是诸侯敢于左右?”想到这里轩辕里流出了眼泪。

    丰京城并不大,很快二人走到了丰京城门。“大王还要出城吗?是不是需要通知一下张公或是富侯?”桓兆慢慢地说,轩辕里摆了摆手:“就到这里吧,凉州,寡人还是要去的,这件事通知陈公即可,张公又不是寡人的同姓诸侯,异姓与同姓就不是一条心的。”说完轩辕里在桓兆大夫的搀扶下,慵懒地走回了梅襄台。

    桓兆写了王书,发给了张、陈、郑、徐、唐五国,并详细地写明了苏王的行程以及去的地方,五国国君也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徐国怀都,阴平台,绵绵细雨。

    “徐达死了,这宫里好像都没人说话了。”徐国公徐徵慢慢说着,他是篡位来的,心中有着些许不安。王振站在一边,说道:“主公,听说苏王要北游,亲临徐国和唐国,那这是不是......”徐徵听到这里,原本阴郁的脸突然露出了奸诈的笑容:“很好,你这件事做好,我就拜你为上卿,我们就灭唐有理由了。”陈江虽是一介武夫,但仍说了一句话让众人觉得很有道理:“哀公的儿子还在唐国,只要徐标不死,主公的位置永远有危险。”徐徵点了点头,说:“陈都尉的话很有道理,可是我们该怎么做?”

    王振笑了笑,在徐徵旁边耳语一阵,徐徵也笑了出来。

    二月初一,天气逐渐暖了起来,陈公轩辕献舞早早就在陈、张边界等候,由于苏王是接道张国而入凉州,所以张公张无熙也早早等候苏王。远远望去,苏王的铜车马缓缓驶来,虽说仪仗队中的卫士都是些老弱病残,武器也都上了铁锈,王车后面的宫女也尽是些年老色衰之辈,张无熙和轩辕献舞看了忍不住地笑了,但毕竟这么重要的事,可是马虎不得,所以仅笑了几声便保持严肃起来。桓兆驾车到二公面前,高声叫道:“陈国公轩辕献舞、张国公张无熙接驾!”二公立刻单膝跪地作揖喊道:“陈公张公接驾。”

    “赐王酒!”三杯过后,苏王缓缓走下王车,陈公和张公由于能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天子很是兴奋,张公更是如此,进了凉州张无熙还不依不饶地要求护驾,直到苏王请他回去张无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国。到了陈、郑边界,陈公回了国,郑公轩辕谨已等候多时。还是大夫桓兆最先赐王酒,之后送到了郑、徐边界,郑公轩辕谨回国,徐公徐徵接驾。

    桓兆到了接驾的地方,愣住了:“你哥徐易呢?”桓兆的心里有些不安,虽然苏天子衰落,王室衰微,但毕竟苏王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桓兆与徐徵相识多年,徐易没来意味什么?你徐徵弑君而上还不能说明什么吗?一旦苏王打出了共伐徐国的旗号,不仅仅是凉州,云州、岭州甚至九州之国都会来分一杯羹,拿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天子献出那份忠心,升官加爵什么的都不是没有可能。徐徵没有笑,坚定地说:“我就是徐国公,徐易前几日被唐国公害死了!”

    桓兆听到这里更是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这不是徐国内乱的事了,而是两国的矛盾,会引发唐徐交战的8兆虽说生于丰京,一直是苏王的大夫,但轻易不要动武这个道理还是懂得的。“你详细说来......”桓兆头上的汗止不住地留。突然一个声音的响起吓得桓兆跪在地上,这个声音正是苏王轩辕里的!“桓大夫?这次怎么这么长时间?害得寡人自己驾车来的。侍卫不会驾车,宫女更不可能了。”

    桓兆跪在地上,像蜷缩的狗,他颤抖着说:“望我王恕罪!臣有事耽搁我王的行程,臣该死,望--”轩辕里摆出了一脸又来了的表情,说道:“桓大夫啊,您看着寡人长大,曾经和孝王一同长大,您是最了解寡人脾气的了。从武王建国已经六百年了,苏公韶望所定的礼乐,早就在苏王室的没落中化为泡影了,寡人虽无能力号令天下诸侯,但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有些事按照寡人的性格就好了,不需要再尊什么礼乐了。”桓兆听到后更是不敢起身:“这,万万不可!苏公韶望乃成王之首臣,定礼乐而定社稷几百年,废礼乐之万万不可!我王若不同意,臣就不起来!”轩辕里一脸无奈:“好吧好吧,寡人不会废礼乐了!”

    一边的徐徵虽说被晾着,但看了一趁戏,也算值得。轩辕里走到徐徵面前,问道:“你就是徐国公?为何与寡人多年之前所见不同?”桓兆喘着粗气,就怕轩辕里会因此号令诸侯共伐徐国。“禀我王,在下乃前徐公之弟徐徵,徐易先前去出国去苏胡交易市,等到回国之后便突然暴死,臣刚要入京,我王便亲临徐国,着实唐突了些......”

    “那......徐易是否奉入宗庙?”

    “那是自然。”

    “带寡人去看看。”轩辕里说着,他这是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想看宗庙。小时候,孝王在位时,常常出入宗庙,里面烟雾缭绕,是轩辕里最讨厌的气味。他突然觉得很可笑,他连自家宗庙都没去过,居然今天要去别人家的宗庙。徐徵有些为难:“这......大苏六百年,未尝闻天子入诸侯宗庙者......这件事如果流传出去,会对我王有影响的。”

    轩辕里顿了顿,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又问道:“那追徐易何谥?”

    “哀,英年早逝者为哀。”徐徵回答说道。

    “徐哀公......”轩辕里嘟囔着,“走吧,去唐国吧。”

    徐徵和桓兆都长吁一气,苏王的车马终于到了北巡的终点站--唐国。唐国公沐冠优和上卿姜华迎接。徐徵奉命回国。桓兆走到沐冠优的旁边小声问道:“可有暗杀徐哀公之事?”沐冠优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我们是--”

    “别解释。一千刀币。”桓兆伸出了一根手指。姜华也明白了大概,这桓兆虽为宗室大臣,却想着给自己开小金库!姜华很生气但却无可奈何。沐冠优摇了摇头,说:“我没做过,你别想在我这拿走一分钱。”

    “你.....有种。”等轩辕里靠近这边时,桓兆突然大喊:“宣王命:唐国公沐冠优,滥杀诸侯,行为舞弊,道貌岸然,欲行刺天子与大夫,特带回丰京处以死刑!”沐冠优咬着牙,姜华看着侍卫抓着沐冠优的手臂,一步步地走向王车。桓兆走到轩辕里的旁边说道:“我王,边界战乱,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轩辕里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哪有陈、张等国的风艳水美,只是漫山遍野的松林和山原。“那回京吧。桓大夫,你刚才在说什么王命?我刚才有些疲倦,就打了个小盹,发生什么了吗?”桓兆笑的像花一样,:“当然没有,如果有的话,臣定报给我王。”

    几日之后,沐冠优被当做犯人带回了丰京。而最高兴的,还是徐徵,徐徵大笑着:“这回沐冠优死定了,板上钉钉,他跑不了了!”刚到丰京,一个人也到了丰京,他叫姬涂邻。

    “刚才来的是谁啊,感觉不像是普通人,也不像是诸侯啊。”轩辕里问道。

    “他是西去不久的宋公姬详的太子,追赠其父为宋端公,这次来是请求苏王册封了。”桓兆答道。

    “原来是宋端公之子啊,召进来吧。”轩辕里*地答道,“待寡人换好王衣,去章明台。”

    “宣宋端公之子姬涂邻进章明台!”章明台的前身是政台,苏武王初设,为与几位辅臣共商国政。如今名字换了许多,四百年前熹王被杀,苏王室东迁,这个地方虽然仿制了,但再也没有从前的繁华了。后来厘王(轩辕里之祖父之祖父之父)将其改为舞台,专门用来举行各国与宗室的宴会与大祭祀活动。

    姬涂邻迈着大步走进了章明台,苏王轩辕里眼前一亮,这少年天资聪慧,好像与当年的自已别无他二。孝王西去,轩辕里继位,刚开始,他也是欲复祖宗大业,力图中兴的天子。随着他长大,政务逐渐减少,繁琐之事越来越多,压抑的生活压得他喘不上气,到他这里,中兴又有什么用?君臣离心,一群老弱病残的军士保卫丰京,难道轩辕里要带着他们争霸九州?别想了,不存在的。每天生活如流水般,苏王每日卯时起,酉时而眠。每日二餐于巳时与申时,整日看着宫里的宫女跳着跳了几百年的旧舞,眼里早已磨出茧子。现在的轩辕里,就连站在城下逗玩蛐蛐也能忘了回宫。前几日得以胡女,轩辕里整日与胡女嬉戏,桓兆等臣见到此状也是无可奈何。苏天子除了名分还有什么?孝王骤然长逝,轩辕里竟然没钱安葬孝王,苏王里二年七月,他终于在洛阳公那里借到了一些钱,草草安葬孝王。

    “宋公姬涂邻,起来说话吧。”轩辕里说着,他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是什么样的故事,能让他如此朝气蓬勃?

    “不敢不敢。仅依礼乐而已。”姬涂邻答道,生怕惹怒苏王,但恰恰相反,苏王对他很感兴趣,多少年了,轩辕里册封了都是些老年人,这次来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国君,他岂能不多看两眼?

    “很好,难忘礼乐,实属我大苏之臣也。端公何时薨?”

    姬涂邻答道:“我王刚入陈国之时,宋臣传来端公骤薨之信。臣从京州赶回宋国。”

    “咦,你来京州做什么?”

    “臣入京州,与张公生意。八千兽皮换取粮食与食盐,禀告我王,宋地贫瘠,盐之少也!”

    这时,沐冠优带着架子冲上来,冲着桓兆喊道:“桓氏贼臣!不奉王道,而立私也!当诛!”桓兆咬着牙,没想到沐冠优这厮竟敢在朝堂上如此放肆,但毕竟苏王还在,他却难以下手。轩辕里问道:“来者何人?”

    “唐国公沐冠优!”沐冠优高声答道,整个章明台都回荡着沐冠优高亢的声音,姬涂邻为之一颤,见沐冠优双手被缚,问道:“敢问我王,唐公何罪之有?毕竟也是公爵,至于如此?唐国颜面何存与凉州?”轩辕里愣住了:“这......来人呐,给唐公松绑。桓兆,唐公何罪之有?寡人并未允你亲罪诸侯?”桓兆冒出了汗,叫道:“滥杀诸侯,行为舞弊,道貌岸然,欲行刺天子与大夫!此乃大罪也!”

    轩辕里伸出头,盯着站在原地的沐冠优。

    姬涂邻跪在地上,大喊:“我王明鉴!王游张、陈、郑、徐、唐五国,何君不敬王?敢刺天子?国人具不敢。何况唐公接驾时,连武器都没有,何来刺王一说?”桓兆瘫坐在地上,他没想到宋端公偏要这个时候死去,让朝气蓬勃的姬涂邻入京求封,这下糟了......“桓大夫,这是怎么回事?”桓兆说不出话来,轩辕里站了起来大喊一声:“长史赢积,将桓大夫带下去!”赢积也是一个年轻人,不过一直深受桓兆影响,赢积拽着桓兆的胳膊走出章明台。

    “唐公与宋公,这次是寡人唐突,二位不要着急,寡人会处理的!”赢积走了进来,说道:“禀告我王,桓大夫他......自杀了。”沐冠优和姬涂邻都愣住了,没想到桓兆竟然会寻死。不过已经死了,轩辕里摆了摆手,让人把他安葬了。赢积刚要离开,却被苏王轩辕里叫住:“别走,写一份寡人的文书。”赢积顿了顿:“臣.....不会书写......”

    突然偌大的章明台一片死寂。

    沐冠优摆了摆手,对赢积说:“赢长史,你先下去吧,我来写。”苏王轩辕里看着这个被桓兆抓来丰京的唐国公沐冠优,沐冠优走到轩辕里面前,从容不迫地拿起笔,打开竹简问道:“问我王,写什么呢?”

    “寡人召徐公入丰京。”轩辕里答道,沐冠优也有些难堪,没想到只有这几个字。沐冠优微笑着对轩辕里说道:“不如由臣代写此王书?”轩辕里连连点头。即刻完毕,赢积大喊:“召徐国公徐徵入丰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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