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喜之误会

    琴娘一向健康，以往有点小病痛都是扛一扛便过去了。没料到这一次的病势竟十分**，昏昏沉沉烧了好几天。

    琴娘醒来的时候看见芸娘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有点着急，用力推了推她，“这么冷的天儿，你也不说到床上窝着去，我也没啥大事儿，你守着干啥？再象我似的，可怎么好？”

    芸娘迷迷糊糊地，也不搭话，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点点头，“嗯，不烫了。”然后她也不回房，直接爬**，钻进靠墙的那边被窝，紧贴着琴娘躺了下去。

    琴娘听着她渐渐变得缓慢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踏实睡着了。她暗暗叹了口气，这两天，芸娘一直守着自己，应该是累坏了。她往外边挪了挪，想给芸娘腾点位置，让她睡舒服一点。没一会儿，芸娘又贴了过来，两个人挤得紧紧的才又安心睡了。琴娘不禁笑了，这丫头还像个孩子似的，睡觉时候追着人。

    刘管事这几天也挺上火，腊月里正是戏班子忙活的时候，要过年了，柳家这迎来送往也多，都得好个热闹，听听戏，唱唱曲儿。

    从曾府回来，原想着给芸娘多说说戏，结果琴娘病得那样，芸娘倔，非得守着，也就做罢了。

    往常太太只管听戏，谁唱，唱什么都自交给刘管事安排，这么多年了，这点事儿都是这么办的，年年也甚是妥帖。偏今年太太特意叫他去提了提，今年这戏得琴娘担正，言语间又提起芳娘，芳娘在的时候压不住她，太太又叹了一回芳娘福薄，年纪轻轻就去了。

    刘管事一脑门子官司，琴娘病了，他原本今年是打算让芸娘唱的，太太既这么打算，刘管事只得照她的意思。琴娘刚见好，就被刘管事赶着练戏去了。戏这玩意儿，一天不唱就不行，外人听不出差来，自个儿心里是明白的。这耽搁了好些天，琴娘开口就觉着自己提不起气。刘管事自然明白是咋回事儿，也没二话，直接递了一包东西给她，“拿回去泡水，没事儿的时候含一片也成，别太多，多了上火。”

    琴娘自然认得那是一包参片，可这成色也忒好了，实在让人吃惊。

    这事儿还得从净云说起。净云每年回柳家这段日子就特别忙。本来到了年下，就是到了走亲访友的时候，再加上柳老爷一年到头只有这段日子能带着儿子四处得瑟，所以就恨不能时时带在身边。

    净云现在大了，柳老爷对于净云在外走动这事儿就更加上心了。因此从回家那天起，净云就没有闲过，天天和父亲一起在外应酬。柳夫人虽然心里舍不得，但也知道这些是应该的，毕竟净云是要承继柳家家业的。

    这一日是在京城最有名的戏园子听戏，台上的正是当红的名角儿，柳老爷什么没见过？听着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他见儿子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寡淡模样，便有点儿好奇。按说净云少出席这等场面，又正年轻，绝不应该如此反应。

    柳老爷其实最怕的是净云给慧明和尚教坏了，好好的孩子，正应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整日里这般沉着，这般淡定，可怎么是好？

    在父亲的百般追问下，净云招架不住，只好答道：“上次在舅舅家听的，我们家的琴娘唱得就挺好的。”

    柳老爷不知就里，只想着我儿子喜欢就行，回家得给我儿子好好整一出。

    于是抱着这信念的柳老爷回家就跟柳夫人提了这事儿。净云喜欢听琴娘的戏，今年的年戏得让她好好给净云唱唱。

    柳氏夫妇这些年离儿子远了，整日里恨不能给这孩子吃好喝好，要啥有啥，可这孩子越大越有分寸，从来没有什么要求。这分寸在俩人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事儿，儿子跟父母之间要什么分寸？越有分寸就越疏远。

    柳夫人一激动，根本没想起来问问净云什么时候听过琴娘的戏。再说了，就算问了，这偌大府里，天天那么多事儿，她也记不住这点儿芝麻大的小事儿。

    柳夫人一心想让儿子过上一个舒心年，这边听说琴娘大病初愈，状态不太好，一下子就急了，让人取了一根自己吃的人参切了片，给刘管事送去并交待了几句。

    琴娘自然是感激太太恩惠的，练功也更勤奋了。她和芸娘说起这事儿，又感慨太太的心肠好，这些年若不是柳家，只怕她们早不知成什么样了。

    芸娘不怎么应声，听她唠叨，也不打断，只是神色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