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最后的时刻
太阳升出了地平线，金色的阳光染红了半天的云霞，在瑰丽的云端湛放出万道光芒。
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照进空荡的车间。有几个年轻人在里面清理战场，其余的人都集中到了厂区后面的小广场上。
黄一鸣带着几个年轻的女孩在广场东边角落里给受伤的人包扎伤口。那里有一排自来水管，虽然不敢饮用，但清洗血迹和擦拭身体还可以。
“现在清点人数！新人类受伤的都站到我这边，没受伤的站在周队长那边；旧人类不管受伤没有，都去站到郑义那边！”大胡子老王站在广场中央，指挥着人们各自站队。
老王的胳膊上留着两个深深的血洞，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指尖，再淌落在地上。他却毫不在意的叉着腰站在那里指挥队伍，也不去包扎伤口。
在他的指挥下，人们稀稀落落的排成了三队。郑义打起精神，清点着身边的人数，包括自己还有157人。老王身后排了92人，周警官身后只剩下34人。
有个年轻人匆匆跑过来，递给周队长一张纸条，老王凑过去看了看，立刻大声的嚷嚷起来：“哈哈，够本了！咱们被咬死了27个，可豹狼死了62只。一条命换两个还多，看那群畜生还敢来？”
“老王……”周队长的眼圈红红的，双手紧紧地攥着纸条，指甲几乎要嵌进手掌里。
“呵呵，我说的没错啊！天亮了，咱们得赶快出发了。俺们这九十多人还能保护你们最后一天。路上再碰到怪物，一定要多宰它几只过过瘾！”老王眼里闪着光芒，猛地转过身，朝身后的队伍大声问道，“你们说，老子说的有错吗？”
“没错，王头说的对！”九十多个人发出整齐的怒吼。在激荡的吼声里分明还夹杂着孩子稚嫩的呼喊。
郑义走了过去，从队伍里拉出一个小女孩，回头看着紧拉着粉嫩小手的中年男人说：“让我带着她吧，跟着你们太危险！”
男人眼里含着泪水，冲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才松开手，又冲出了队伍，把女儿紧紧的搂在怀里亲了又亲，抬头凝视着郑义的眼睛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变成了那个东西……请放过她，让她自生自灭吧！”
“好，我答应你！”他用力抓着男人的肩膀，拉着女孩走回了队伍。
“爸爸……”
“听话，清清。郑义叔叔会照顾你的！”
离开了父亲，女孩一步一回头的跟着郑义走到旧人类的队列里。
“你叫什么？”吴珊珊抚摸着小姑娘的脑袋问。
“沈清清。”小女孩怯生生的望着他，咬着嘴唇，轻声的问，“我们……我和爸爸，真的会变成食人魔吗？”
吴珊珊怔住了。望着那双澄清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扭过头说：“不会的，你是孝子，睡一觉就会好了……”
停放的货车终于可以发动了。这是一辆油电两用的老式货车，能够在缺乏燃料时自动转换电动系统。长长的车顶铺着黑色的太阳能合金板，可以随吸收太阳能，只要有充足的阳光，这辆车就能一直缓慢的开下去。
人们把所有能找到的食物和冰块化成的饮用水都搬进后车厢，让几个年纪最小的孩子也坐了进去。队伍离开了食品加工厂，开始向西北方继续进发。
行进的队伍被分成了两个小队，外围完全由老王带领负伤的巡逻队护卫，里面的人由周队长和郑义带领。
大货车缓缓的行驶在队伍最前面。开车的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司机，货车灵活的绕过公路上散乱的报废汽车，稳稳的向前行驶。
后面的队伍在沉闷的中前进，没有人说话，大家都低着头走路，偶尔目光碰在一起，又立刻闪开，所有人都在回避着周围的目光。
天空的云层在不断的堆积。阳光被云层遮蔽，偶尔透过云层的边缘，洒下一缕金色的光芒。
走过一个充电站，几个食人魔从公路旁废墟里冲了出来。
还没有接近队伍就被外围的巡逻队员一拥而上，人们疯狂的挥舞着铁棍和砍刀，甚至是赤手空拳的肉搏，不一会儿就把食人魔全部打死在荒野中。
“再过一会儿，我们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眼神迷离的望着手里淌着黑血的砍刀，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他还年轻，去年才考上大学，甚至还没来得交个女朋友，他真的不愿就这样变成怪物。
年轻人浑身发抖的站在那里，忽然发疯一样冲出了公路，跑向茫茫荒野和废墟的远处。
“都跟上，不要停！”老王望了眼消失在山坡后的身影，带着巡逻队继续向前走去。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他们是一群绝望的人；但即使如此，也有最后的责任在。哪怕只是几个小时，几十分钟……
“我不走了，不想走了。反正都要死，反正活不成了……”一个穿着紧身裤、身材窈窕的年轻姑娘忽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的一只胳膊上缠着纱布，鲜红的血渗了出来。
“继续走！”老王痛苦闭上了眼，头也不回的领着队伍继续赶路。没有时间了，必须让这支逃难的队伍多走一段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年轻姑娘坐在冰冷的路边，低着头“呜呜”的哭泣。头顶忽然一暗，一片黑影遮住了天空。
仰起头，一张灰白色扭曲的面孔出现在头顶，幽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眼瞳里闪着残忍的凶光。
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看着森白的牙齿不断扩大，咬向自己的喉咙。一道灰影从怪物的头顶闪过，食人魔的脑袋忽然从中间裂开，白腻的*混着黑血喷在她的脸上。
尸体被一脚踢开，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拉着一个漂亮的小丫头站在面前，微笑着望着她。
“跟上队伍吧，至少你现在还是人类。”宽大的手掌伸到了眼前，修长的手指略显苍白，却坚强有力。她不自觉的握紧了那只手，从对方手上传来的温度让绝望的心重新复活。
她站了起来，跟着郑义向走远的队伍追去。是的，至少现在，至少在这一刻，她还是人类，完完整整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