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枭雄的过往
司马德戡阴冷地走去,如果诅咒可杀人,厉鬼可以杀人,那么他不知死过多少回了,即便这世上枉死之人可以化成厉鬼,可司马德戡是谁?他是判官,连厉鬼都得让他三分。
“王世充,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痛心,人死不能复生,我会命人将王公子的尸体送往万年县衙暂时安置,等你们琅琊王氏派人来后再妥善处理,你看可好?”
王世充面容悲切地回道,“司马大人,我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前往琅琊,这里就有劳大人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在下去做,我责无旁贷!今夜,我就准备赶往万年县,我家兄弟已经逝去,但在万年县衙,仵作还需验尸,我陪同在场相信或许会好些。”
“好!”
司马德戡拍了拍王世充的肩膀,“节哀。好在凶手已经审问清楚,反抗中被杀,我会安排这里的一切!”话说完,招呼众人将尸体抬走,收好凶器,清理现场。
众人一看事情收尾,纷纷散去。
杨胖子走出院落,人有些愣神,刚刚发生的一切在他眼里觉得蹊跷之极。
小萝莉拉着杨胖子,“回去吧,人都散了!”
杨胖子点点头,“好,你们上前,我慢慢走,想些事情!”
凝望着夜空,环顾着这间铁铺,三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远处,那座极为奢华的酒楼上依旧笙歌曼舞,四楼临窗边仍有人不时前倾着身子朝院落内张望,好像为错过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而抱怨一般。
猛然间,杨胖子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不禁心中惊呼,难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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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万年县的路上,王世充骑着快马手持火把一路疾驰。
忽然间,前方似乎有棵倒地的树木阻挡了道路,他旋即下马准备将树移开。
深夜,四周静悄悄的,一些怪异的鸟儿不时在山涧中啼鸣,夜半的寒冷令他忽然感到浑身有些不自在,背脊发凉,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他。
“谁?”王世充忽然发现前方有个人影缓缓走来,他下意识地握紧腰悬的长剑。
“酒鬼先生,还记得我吗?”来人也给自己点起一根火把,漆黑如墨的暗夜变亮了,火光中,映照一张白净却有点肥肥的脸,是杨胖子。
王世充警觉地靠前走了几步,“是你!”
“是啊,是我!那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只能称呼你为酒鬼先生,现在好了,起码我知道你叫王世充!”
王世充阴沉着脸,“阁下是碰巧路过,还是特意等我!”
杨胖子笑道,“深更半夜大冷的天,谁不喜欢窝在被窝里,这个时候还在外面转悠瞎跑的,不是有事,多半也是个疯子!”
王世充淡淡地笑着,“如果阁下想蓉那几两碎银子,我身上正好带着。如果没别的事情,我要急赶着去万年县了。”
“有事!想和你聊聊!”
“深更半夜,改天吧!”
杨胖子慢慢上前,火光映照着他忽明忽暗的脸,“等不及了!”
“你,你究竟是谁?”
“青衣衙门,杨肥!”
王世充很惊讶,冷不丁往后退了一边,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
“我好像与青衣衙门没什么瓜葛吧?”
“没有。我才刚刚知道你,在我数年断案生涯中,你确实隐藏的深,有着不一般的能力!”
“什么意思?我不懂。”
杨胖子冷笑一声,“你懂,你揣着明白装糊涂。虽然我不知道与王经究竟有什么仇恨,但我知道王经是你杀的!”
大冷天,王世充的额头居然渗出冷汗,他没有否定,只是握住了腰中长剑,整个人像一只凶猛的困兽,蓄势待发。
杨胖子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反而找了个靠近的树桩子坐了下来,像个说书的人,慢悠悠地说了起来,“冯氏没有杀人,她也不想杀人。即便她恨死了王经,恨自己的小情人移情别念,从后面偷袭,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那把小铁锤也无法将王经头颅砸的细碎,连锤子上沾满了骨头渣子!”
王世充冷哼一声,“冯氏没杀人,可杀人的是冯六!”
“冯六也没杀人!如果因事急杀人,冯六也只会使用他扛在肩上的铁锤;如果他回到家中,发现情况,偷偷摸摸查看,起了杀人之心,铺中好几把铁锤,以冯六的力气,他怎么可能偏偏使用最小的一把锤子,所以冯六也不是凶手!”
王世充冷笑道,“好推理,那是谁杀的,难道是我吗?我可不在现场!”
杨胖子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在现场,为了制造你不在现场的证据,你先去赌场输钱故意挨打,后来本想随意找个人纠缠吵着要酒喝,然后拿着银子再去酒楼继续喝酒,从头到尾,就是让每一个环节,都有人能证明你不在现场。”
“我既然不在现场,又何必牵扯我!”王世充冷哼一声。
杨胖子悠悠回道,“别急,我话没说完。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在冯六家的院内杀了王经,你先在一楼喝酒,而后偷偷走上四楼,算准时间,在最高层用铁锤抛掷下去,将院中王经一击命中,那么高的距离抛掷一件铁器,唯有此,才能将王经当场砸死绝了,且头颅被砸的粉碎。”
“哈哈哈!”王世充几乎笑出了眼泪,“真精彩,真会推理!可你别忘了,就算你说得属实,我喝多了,加上那么远的距离,换做是谁都无法砸得准,说出去不怕人笑掉大牙吗?”
杨胖子淡淡地笑道,“错了,其实当时你清醒的很,你没有喝多,甚至一口酒都没喝。还记得你抓住我的圆领袍服问我要银子的那一刻吗?我问了你一句,兄弟你喝多了吗?那是因为只要是个酒鬼,酒喝多了,不仅身上有酒味,连口中都带着浓重的酒气,可是你对着我说话的那一刻,我的鼻子很尖,根本就闻不到你口中一点点酒气,当时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或许是天冷我的鼻子嗅觉差了点吧!但现在我明白,那时你根本就没喝酒!你只是将衣服上泼洒了酒。后来,又在我一个朋友的口中,得知你去年曾经与王经来过大兴城,而且两人形影不离,所以王经与冯氏相好的事情,你如果一无所知绝对不可能!可今天当着司马德戡的面,你却撒谎了,这令我更加奇怪。当然你还有一门很高级的雅趣,投壶,我的朋友说你投壶极准,极远的距离都能百分之百的投中。综合以上,我不得不得出结论,王经其实就是你杀的!”
王世充淡淡地回道,“妙,精妙!不愧是青衣衙门的人!可是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我杀人!”
杨胖子轻轻点了点头,“是啊,没证据!你出身琅琊王氏,如果你抵死不认罪,又不能对你施以重刑,没有口供,有无直接的证据,你只能无罪。换做一般官员,根本不会过问此事,就是因为你们琅琊王氏惹不起!”
王世充略显得意,“确实!”
杨胖子淡淡冒了一句,“其实我今日之所以来,根本就不打算揭穿你,我只是好奇,为何你要杀他?你们是兄弟,难道有多大的仇恨令你们手足相残吗?”
“怎么?杨肥,难道你的心中已经失去了正义感?不准备将我绳之于法吗?”
杨胖子摇了摇头,“说实话,我认为王经该死!一个风度翩翩吸引无数女人的男人,一个滥情的人会使多少人陷入情感的旋涡中而不能自拔,你不杀他,他迟早也死在别人的手上。或许他的早死也能挽救很多人性命!”
这下,王世充有点目瞪口呆,王经死了,居然死得好,而且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看着杨胖子的神色,不似作伪。王世充面色凛然地回道,“其实我和他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义上的兄弟!”
“哦?”这下轮到杨胖子有点转不过弯了了,都姓王,出自琅琊王氏,怎么可能一点关系没有!
“我的祖父是西域的胡人,我身上拥有着一半胡人的血统,很早我的父亲去世了,后来生活所迫,我的母亲带着我改嫁到了王家,成为王家的一个小妾,一个连猪狗不如,都可以随意送人的小妾!”
回忆过往,王世充心情似乎开始激动起来,“小时候,我比王经听话,懂事,更孝顺。可就是因为他是嫡出,而我呢?一个小妾带来的儿子,连我的姓氏都是被别人赏赐的,否则,我就是一个家奴,一个奴才。有一次,王经觉得我处处比他强,心中怨恨,污蔑我的母亲偷了家里东西,说是拿出去卖,为将来离开王家做准备!家主盛怒之下,在冰冻三尺的冬天,扒光我母亲的衣服,狠狠用皮鞭抽打着我母亲。那一刻,望着母亲委屈痛苦地卷曲着身体,冻着青紫的皮肤,被皮鞭抽打着,鲜血飞溅在雪花中,我忍不住失声痛哭,可王经却让下人扒开我眼睛,让我见证最为屈辱的时刻s来家主打累了,扔下我们母子,当天晚上,母亲拉着我的手含冤去世了!从那一刻起,我发誓一定要以牙还牙,我要用王经的血来祭奠母亲的冤魂!”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世道的残酷,我必须忍辱负重!当着家主的面我痛斥母亲的丑事,虽然我知道那不是真的,请求家主原谅,我愿意做牛做马千万不要赶我离开。好在那时我还是个半大孩子,又改姓王氏,入了宗祠,家主最后留下了我!于是我掩藏着自己所有的锋芒,只为这一刻的到来。我知道王经与冯氏的奸情,我也知道来到断金坊后王经一定会去找她,而冯氏及冯六的生活习性也被我摸透了,我明白,今晚,杀了王经,我就会如凤凰一样涅盘,告别过去,重新开始!”
杨胖子沉默了,片刻后,“王世充,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王世充有些痴狂地笑道,“你知道吗?王经是家中唯一嫡子,他死了,一切都要改变了。就在我来到大兴城之前,王家家主已经通过徐州刺史向朝廷举荐了我,让我进入千牛备府!”
杨胖子凝思片刻,回道,“王世充,你走吧,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王世充紧紧握住手中剑,不知杨肥何意,“我从不欠别人!”
杨胖子笑了笑,“那今个你就改了这个规矩吧!怎么?你还想杀我吗?杀人灭口,荒郊野岭,神不知鬼不觉,好主意!”
王世充眼神中隐现的杀机慢慢退去,“不是好主意,我杀不了你!”
杨胖子嘿嘿一笑,“这不就得了,如果有一天我来找你,那就是你还我这份人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