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益州迎来个祸害
江油,最早称为江油关,乃益州门户,北魏年间,南朝失去巴蜀之地,一座小小的隘口因为越来越凸显出其重要性,改为江油县,率军驻扎,此乃始置县。
一处偏僻之地能入人们之眼,被后人所记住,倒不是江油县曾经发生过惊天动地的大战,或者令人毛骨悚然的政变,而是因为一个女流,一个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女流,后世写《三国演义的》罗贯中曾作诗一首,“后主昏迷汉祚颠,天差邓艾取西川。可怜巴蜀多名将,不及江油李氏贤。”
这首诗让人记住了江油,记住了那个女人,也让人记住了当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风雨飘摇朝代更迭的时候,总会有人怀着满腔的热情、无与伦比的情操,做出非常之举,从而引发后世人们的无限愁肠与哀思。
当年,魏国将领邓艾偷袭阴平,直抵江油,守将马邈不战而降,甚至厚颜无耻成为邓艾军向导。马邈之妻李氏听说后,痛斥马邈不忠不义,自缢身死。邓艾对李氏贤德很感动,令部下以优厚的礼仪安葬,并且亲自前往拜祭。后人可怜李氏,还在李氏殉节之处建立一座祠以示纪念。
马邈之后更向邓艾献上地理图一本,将蜀汉地势险要完全透露给魏军,使魏军进一步攻陷绵竹,直捣成都,致蜀汉灭亡。后人传言,马邈献给邓艾的地理图本则是汉末蜀中名士张松所绘制的《西蜀地形图》的仿制品。
真正的《西蜀地形图》在刘备死后,有人认为作为陪葬品埋进刘备墓中,也有人认为隐没于广汉县,总之,《西蜀地形图》就和《广陵散》曲谱一样作为孤本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后世不少文人雅客因为无法目睹此图而引为憾事。
杨胖子来到江油县,第一件事情也想到他曾经读过,史书写进去的可歌可泣的女人,还有《西蜀地形图》这样的绝世孤本一经发现一定会卖个好价钱,价值不菲。
杨胖子心里,重要的名士之作消失人们视线中确实是件损失,自开皇六年以来,朝廷下旨,拥有民间藏书的人可以将家中所藏古典典籍交于国家,便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费用。
朝廷之举,意在重塑中华千年古老的文明,不至于被五胡乱华数百年混战而磨灭。杨胖子明白,《西蜀地形图》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如果能重新面世,对于后人铭记那段汉末混乱又璀璨的历史多么重要,起码它会物有所值。
当然,这么重要的东西假如让自己在无意中寻到了,还会带来一笔不菲收入,联想到此,杨胖子对蜀中之行充满渴望与小激动,希望不仅能查明义父交待的事情,最好老天保佑能另有所获,不枉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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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胖子有个好习惯,每当觉得一件事不太好办,无从下手时,首先第一步收集信息,了解情况,看看能不能最不起眼的小人物口中探寻出蛛丝马迹。
“店家,打听个事,前面破败的祠为谁立的?是枭姬祠吗?”杨胖子在一家茶馆中,什么都没点,只讨了一碗清澈照人的清水。
“哦,客人说前面那衰败的祠?那可不是枭姬祠,枭姬祠纪念的是孙夫人。这是李夫人祠,打小时候,听长辈们说立在这有数百年了,当年邓艾入蜀,江油守将马邈不战而降,其夫人却为蜀汉殉节而死,所以立祠纪念,表彰人的忠义。”
店家是位老人,无儿无女的老人,他也曾经有过几个孩子,因为平穷,孩子们生病的时候没钱医治,只能靠佛祖保佑,可惜佛祖没能顾及到此,他的孩子都没养大。二十年前,养最后一个孩子时,婆娘难产死了,至此他便从此孤身一人,苟延残喘地活着。
为生计,在江油县十里外林荫掩翠的小亭边,他开了间茶馆,每日吆喝着,招呼往来的客商与路人歇歇脚,喝点味道极为苦涩的大碗茶,解解渴,来换取微薄的利润度日以及百年之后的棺材本。
杨胖子比较有礼貌,但此时店家也开始忍不住了,不愿意让杨胖子在本就为数不多的位置上坐着,甚至屁股落在板凳上都不愿意挪开,还不断地问这问那,问东问西,扰得店家有点烦了。
“那您这店后面的河呢?又怎么称呼?”
“客人说我屋后的杏?河叫鹿溪河,一路蜿蜒曲折流向成都,听说到了成都那边,河水宽着嘞!”
听到鹿溪河的名字,杨胖子心里微微震动,史万岁的宝藏就隐没在鹿溪河,蜀王杨秀上奏男人生孩子的咄咄怪事也发生在鹿溪河,总之,看似平静的鹿溪河,似乎隐藏很多深不可测的秘密。
杨胖子一边将清水灌进肚子里,权当减减肥,一边根本不在意店家越来越黑的脸色,仍旧没边没际地问着。
“店家,我听说最近成都一带出了件怪事,有个村庄有男人竟然挺着肚子,郎中看完后竟然说怀孕了,天下还有这样的奇闻,不知是也不是?”
店家脸色微变,急忙回道,“没有,没有!我在此经营茶馆二十年,南来的北往的客人不知遇到多少,也从未听说有男人怀孕的,客官想必异想天开,胡言了!”
察觉到店家不自然的表情,杨胖子暗自揣摩,想必店家多少也听说过此事。看来成都一带因此事闹得人心惶惶,加上蜀王杨秀应该下了封口令,谁敢私自议论,人人对此讳莫如深,生怕犯了忌讳,触了蜀王府的霉头,那可一家老少不保!
喝完整整一大碗清水,杨胖子没解渴,想着再来一碗,正要伸手讨要,店家已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黑着脸回道,“你这小子到我茶馆坐到现在,分文未花,还向我问东问西,干扰我做生意,我老头子没你年轻人这么消遣,我一日不做便一日没得食,就是死了连一口薄皮棺材都不一定有,你还有没有公德心啦!”
杨胖子放下茶碗,嘿嘿直笑,连连致歉,说不好意思,自己抠门铁公鸡的老毛病又范了,换做在大兴城,一见到延兴门边的乞丐,倒时时提醒自己要助人为乐,劫富济贫。现在换了个地方,事情又忘记脑后去了,总是不由自主想从别人身上剐点什么,旋即从袖中掏出散碎银子交于店家手中,作为歇脚的费用。
店家取了散碎银子,开启笑脸模式,回道,客官想问什么,也尽管问,小老儿有问必答,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于是乎,杨胖子又罗力巴索问了许多关于蜀中的风土人情,蜀王为人如何?四周是否安定等等?
这下,小老儿倒是没怎么隐瞒,偷偷地讲,皇帝老儿不知怎么想的,自家的皇子不留在身边娇生惯养着,反倒送来穷山恶水的益州,这几年,蜀王杨秀可把巴蜀糟蹋差不多了,税费极高,比开皇初年翻了一番,王府官差如狼似虎,到处不是抓人,就是崔征,另外见到漂亮大姑娘,就想往王府里送,博得蜀王欢心,好为自己晋升。小老儿曾去过一次益州,蜀王宫修建的一眼望不到边,奢华的令人咂舌,就像天上的神仙住的地方。
四周也不安宁,益州的人都知道,蜀王杨秀特别爱抓獠人,喜欢将獠人充作奴隶,令他们自相残杀取乐,甚至将很多直接阉割做了太监,也不知道獠人是怎么得罪了蜀王,遭了这么一个大罪,所以整个益州山林中有獠人居住的地方都在不断反抗,地方上一些大地主为了讨好蜀王,也不断抓獠人献给蜀王。
总之,成都府这一带算好的了,其他一些益州偏远之地,很多百姓不得已必须一起出门,否则一旦落单,就会被报复的獠人杀死,双方仇怨越积越深,俨然成了世仇。
见小老儿讲得口干舌燥,实在问不出什么了,杨胖子端着大碗茶围着李夫人祠走了一圈,祠早已倒塌地不成样子,祠内泥塑的像没了踪影,只剩下基座。祠外一块石碑不知何时何人所立,年代久远,碑文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无法辨别,碑下一块块青砖隐没荒草中,到处都是洞眼,想来地鼠之类的动物所挖,用来栖身。
沿着鹿溪河漫步走着,杨胖子颇为感慨,时间像河水一般无情地冲刷着一切,或许再过上若干年,这里只会剩下凄凄荒草,又有谁还能记起李夫人的忠义?有谁还记得那些因为杨秀特殊的癖好而死去的獠人、汉人?可杨胖子又扪心自问,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究竟要干甚么?在人生观世界观三观尚未完全形成之时,杨胖子也在开始拷问着自己,思索着人生所谓的终极意义。
突然间,杨胖子听见呼叫声,循声望去,远处杂草丛生的小道上,数名家丁装扮的人在抓捕人,仗着出身刑部青衣衙门,杨胖子有点爱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偷偷摸摸跟了上去,想一瞧究竟。
秘密跟到一处浓密的树林中,杨胖子只见三个约家丁装扮的人已经将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捆绑了起来,男子*着脚,头上裹着头巾,面色黝黑,不是汉人打扮,像极了小老儿口中的獠人,虽然极力嘶吼挣扎,显然于事无补。
一家遁狠几脚踹在那獠人身上,吐了口口水,骂道,“卑贱的蛮子,害得我哥仨追了几天几夜,要不是蜀王令我们抓住你回去逗着取乐,老子非得一刀把你阉了,不男不女送进王宫里。”
獠人瞪大着眼睛,愤怒充斥着双眼,扭动着身体可也无法挣开绳索,激怒之下,也朝家丁吐了一大口混合着泥土腥臭的口水。
“我靠!找死!”家丁发怒了,旋即拔出腰中横刀准备劈下。
獠人自知小命难保,表情痛苦地闭上眼睛,可能也是心身早已疲惫到了极点,见活着无望,便也不再挣扎,安静地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