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生死边缘
秦芳北说话的时候，已经从满是杂物的工地上走过，径直进了黑乎乎的只有框架的楼房里。孩子的哭声与她沉重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在这满是水泥石灰气息中的建筑工地里格外诡异。
秦芳北四处看看，抱紧了孩子就从楼楼上走了上去，那楼梯十分粗糙，表面都没抹平的那种，光线太暗，有两次她都差点摔跤。
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好半天都没发出声音，秦芳北心里一紧，难道她被自己捂死了？她微微松开手，低下头却看，才发现那女孩闭上了眼睛，呼吸得很平顺，像是睡着了。
她松了一口气：“你现在可不能死，现在还不到死的时候……我的小丹丹，也是坚持了一天才死的……”
想到小丹丹，她的心痛如刀绞，她总是恨不得，当时被压在废墟之下的是自己，让女儿的一切痛苦都转移到自己身上，该多好？
秦芳北加快了脚步，在楼梯之间绕来绕去，想要爬到这栋建筑的最顶上去。
……
而此时，周岳民的黑色小轿车也在这附近穿梭寻找，鱼游与刘云东一直看着窗外，希望能发现秦芳北与豆豆的身影。
“芳北命很苦，她是个孤儿，本就没有亲人了，所以生下丹丹之后，视如珍宝一般，当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时常对我说，她从小没享受过父爱母爱，她会把这些爱全都延续到丹丹身上……”刘云东眼睛盯着窗外，声音有些哽咽。
鱼游低声问道：“当时地震的时候，你不在她们身边吗？”
刘云东摇头：“我当时在部队，我们也是有任务的，那种时候，是不可能回家的，一直在参与救援，救援的地方离家有几十里远。我托了人打听北川县的情况，也没人知道芳北的消息。后来等我寻了空回去时，家里早就是一片废墟了！女儿、芳北、我的家人……通通都……没了。”
他的话里含着无限的苦楚，听得鱼游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那段时间每天打开电视，就是汶川地震的情况，看到那些废墟上的尸体，救援人的无奈，失去亲人的痛苦，她都会哭上好多次。
驾驶室上的周岳民也说：“我理解，当时我到了北川的时候，那地方已经全毁了，绝大部分人都被埋在了废墟里面，一时间哭声遍地，简直是无从施救。当时我们就是就近原则，尽量多的挽救生命。”
两个男人说起当时的情景，恍然间又回到了那个触目惊心的灾难时刻。气氛十分压抑……
“那时候，你见过芳北吗？”刘云东忽然问起：“她为什么会有你的照片？”
周岳民摇头：“你知道的，当时我们都在跟时间赛跑，连着三天三夜都没睡觉，整个人都是昏沉的，根本记不清自己救过哪些人，见过哪些人了……不过，要说印象深刻的，倒是有几个……”
他并没有具体说，也许是因为时间不够，也许是因为此时没有心情，车厢里一片沉默，刘云东也皱紧眉头，思绪似乎也被带回了两年前的那个盛夏。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对于汶川、北川、绵竹……若干地方的人来说，却是一场灭顶之灾，始料未及的巨动，来不及反应便已满目疮痍，死亡人数接近七十万，失踪、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比起多年前的唐山大地震，更为惨重。
他们一直绕着这片区域兜圈子，每到一处可疑的地方，都会停下来寻找许久。在此期间，鱼游也数次打电话回去确认秦姐是否回来，得到的消息均是没有。
此时，他们已经确定此事跟秦姐有关系了，鱼游仔细想想她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一直观察着人群，试图偷盗别人的孩子……貌似每一桩都是今天的伏笔。
……
而这时，秦芳北已经气喘吁吁地爬上了顶楼，这楼房只是半成品，门窗全无、水电不通，空气中仍是那股石灰味道，秦芳北一直想打喷嚏，可是她死死地忍住了。
秦芳北呼了一口气，环视了一下楼顶，此时月光清亮如水，这上面光秃秃的，除了几根竖起来的钢管外，别无他物。
秦芳北放下那个小女孩，站在距离她一米远的位置看着她，蜷曲在地上的小女孩似乎感觉到了身下的异常，她缩紧了四肢，眼皮动了一下。
“你醒了吧？”秦芳北温柔地问道：“你看你背的书包，多好啊……我在商场看过，这个要500多块呢，还有你戴的表，一定也很贵吧？你爸妈可真疼你。”
小女孩猛地睁开了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要回家……”
小女孩哭了两句，爬起来就开跑，秦芳北两步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你觉得自己跑得了吗？”
秦芳北看一眼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摇了摇头：“你要怪，只能怪你有一个无情无义的爸爸。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你得给我的小丹丹陪葬……”
小女孩年龄还小，可是也听懂了陪葬的含义，她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可怜巴巴地看着秦芳北：“阿姨，你不杀我好不好？”
月光下，小女孩的眼睛黑得发亮，跟小丹丹一模一样，秦芳北心里一痛，貌似又听到了小丹丹的声音：“妈妈，我好痛啊……”
她飞快地摇头，不动声色地擦去了眼泪：“下去跟妹妹玩吧，妹妹一个人，也很寂寞，她走的时候，一样玩具都没有……”
秦芳北说完就将她整个儿抱起，一步一步往楼顶的边缘走去，小女孩尖叫地蹬起了腿、挥起了胳膊：“放开我，你这个坏阿姨，你放开我！”
此时豆豆已被打横抱了起来，等到她重新睁开眼睛时，差点没被吓死！自己已经被举到了空中，一眼就看到了最底下的公路，公路看起来特别狭窄，上面有许多闪着亮光的盒子在移动，豆豆知道，那就是汽车，如果掉下去，肯定会被摔成肉泥！她惨叫起来：“阿姨，不要杀我！救命啊阿姨！”
秦芳北冷笑一声，缓缓地松开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