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功成与酒宴
进出后山的的小道只有一条,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大约守卫都出去吃酒席去了。
一座挂满红绸的院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院内只置有一栋精致二层阁楼,院外粉墙环护,柳绿围垂。红花垂吊门庭,绿色石板衔于阁楼,阁楼牌匾“金屋”两个字金光四射。
左手是一带剔透玲珑的清池,塘中是几块奇石堆叠的石景,石景上苔藓成叠,藤萝掩映;右手处是一簇花卉,或含娇羞欲语苞待放,或落落大方竞相争艳。清风拂过,万紫千红中有前倾颔首,有倚玉偎香,有翩跹而舞,姿态万千,美不胜收。
离羊忐忑地推门而入,房间当中放着一张檀木大案,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案左是一处木架,中下层摆置着各式雕镂,有奇石名山,镂金飞鸟,古木花草;上层是文房四宝跟书卷。
案后是一架浅绿镂空的雕花屏风,屏风上绘着一副女萝,线条质朴又不失柔美,细碎的阳光下,活灵活现垂在屏风上。
绕过屏风沿楼梯直上,映入眼帘的是绿色的帐幔,掀开串串流苏,一个身披罗绸的倩影端坐在床榻上,少女缓缓转过身,看着离羊,眼波中满是平静,又见身后一男一女,又跳动起来,似是惊讶,又似是不悦,娥眉微颤。
离羊踱到少女身前,抓住少女的手臂掀起袖口,还好,还好,白藕上朱红的印记还在。
少女起身推开离羊,嗔道:“你弄疼我了。”
离羊尽量稳着语调:“我很担心你,如果你有什么意思,我无法原谅自己。”
少女轻笑一声,调笑的语气充满了嘲讽:“无法原谅自己?愧疚还是悔恨?因为我是她的女儿还是因为她?”
离羊张张口,喉咙中似在挣扎,终究无言以对。
少女摇摇头:“我很好,他们没对我怎么样,除了把我扛上山的时候山路有些颠簸,锦衣玉食,比不上府里却也不差。”
说完瞟了平安跟李鸣竹一眼:“他们是谁?你的帮手?你什么时候堕落到连山贼窝都不敢闯了?你的男人气概呢?哦,忘了,你为奴为婢这么多年有点气概也早就丢光了,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把自己.....”
“闭嘴!”离羊猝然暴怒,满脸排红,一直红到脖根,全身骨头都在“咯嘣咯嘣”的崩响.一双深陷在眼窝的血红眼睛盯着少女,嵌在双拳的指甲上泛着鲜红。
他颤抖着,半响才平静下来:“他们是来帮我的,是来救你。”
李鸣竹淡淡的吐道:“早知道不来了,都被山贼劫了还拽什么拽,那帮大老粗没把你睡了真是老天没眼,该让你见识见识那帮大老粗的手段才是,还耽误姑奶奶发财的时间。”
少女顿时脸若寒霜,在袖口中摸索下,冲李鸣竹丢来一个木盒。
李鸣竹接仔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颗熠熠生辉的翠绿圆润,情不自禁的握在手中把玩一番,入手柔润细腻略带暖意。
少女银牙轻咬:“这是百年蚌珠,足够买下这座山头所有的物事了。”
李鸣竹撇撇嘴,转身把盒子藏在袖口里,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转过身来又是冷着脸。
少女冷着脸:“土包子。”心里也有些滴血,这颗宝珠陪伴了十多年,可此刻她现在确实身无长物,只能忍痛割爱了。
女人是美的代名词,她们为美而生,为美而活甚至可以为美而亡,任何美丽的物事对女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尤其这等异宝物,女人往往对其迷恋不已。
哪怕只能为她们锦上添花,哪怕她们最后孑然一身,最后只剩下了这些发光的美,也会伴随她们终老。
这是天性使然,无关德行,无关操守。
平安清清嗓子“咳咳”两声打破尴尬:“好了,既然人找到了,我们赶紧离开吧。”
少女歪着头,似回忆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咦,是你这个道士,你还俗了?”
平安点点头:“嗯,我还俗了,走吧。”
离羊走过去蹲在少女身下,默默无言,少女沉默,然后伏在他的背上,轻柔又娴熟。
李鸣竹鄙视的翻着白眼,拔腿出门。
“多大人了还要人背,不害臊!”
少女没有出声,只是把脸贴在他并不宽厚的肩膀上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平安羡慕的看着少女,亲情就是父亲恨铁不成钢的巴掌,撑起家庭的臂膀;亲情也是母亲温暖舒适的拥抱,慈爱宽容的面庞。
在你挫折失败的时候,亲情总是你最大的港湾,给你重整旗鼓的勇气;在你迷茫困惑的时候,亲情总会给你点起烛光,给你指引前进的道路;在你拥抱赞美的时候,亲情又会静静的守在一旁,默默的送上无声的祝福。
平安扬起几张赤火符,微笑着转身离开。
外面依旧打的难分难解,一行人趁乱下山。不多时,就听到有人叫喊“走水啦!快跑啊”“一龙寨的弟兄快救火!”“别打了,牛头寨的弟兄速速下山!”“哎呀,别踩了,哎呀呀,,,,”此类的叫喊此起彼伏.....
几人刚到山脚没多久,游鸣山就领着众弟兄“哼哧哼哧”的率先跑下山来,数一数,一二三四..算上游鸣山本人二十一个也不少,只是多多少少都挂了彩,屁股身后还浩浩荡荡跟着一大群人。
这些人一下山有的哭爹喊娘,有的弯腰狂吐,有的茫然四顾,乱糟糟铺满了一山脚。
平安等人已备好马匹等着他们,游鸣山领着弟兄们一来立刻上马离开,不作任何逗留,连兵器也不要了。
游鸣山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白一块,一抹脸上的污渍憨笑道:“人呢,弄出来了没?”
李鸣竹拍拍胸脯,傲然道:“废话,这还用说,只是可惜呀,捅马飞那瘪犊子一刀,害我白藏了一把匕首,弟兄们怎样。”
游鸣山扯下衣衫在腰间打了个结:“一个没少,只是挨了点打,你有弄到啥宝贝没。”
李鸣竹眼睛顿时弯成一条线,笑的像个偷吃了蜜糖的小老鼠,掏出袖子里的盒子递给游鸣山。
游鸣山狭开一条缝,笑的合不拢嘴:“好宝贝好宝贝,这一趟值了,这顿打值了。”
李鸣竹一把抢过来塞在怀里,哼道:“别想太多,这是我的嫁妆。”
游鸣山挠挠脑袋,“对了,那妞就是老离背后那个?”说着牵转马头凑了过去。
少女本来在静静的体会难得的温情,忽然觉得有股熏人的热气喷在自己脸上,秀眉皱起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一张五光十色的大花脸,长的倒不难看,就是有些不修边幅,赤/裸着上身匪气十足。还有,他的鼻血是怎么回事。
少女飞了游鸣山一记白眼,别过脸庞连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
游鸣山就这样歪着头两眼发直的骑着马,直直撞在树干上,“唉吆”一声掉下马来。
众人忍俊不禁。
李鸣竹翻身下马揪住游鸣山的耳朵骂道:“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老娘不好看吗?你还偷看,打死你打死你....”说着张牙舞爪的痛揍着。
众人哄堂大笑,欢快的飞奔起来。
远方的一龙寨上围着一个淡红色光圈,夕阳下,光圈笼罩在一行人身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淹没了所有欢声笑语的脸。
——
牛头寨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好酒好肉都盛了上来。
游鸣山高举酒杯朗然:“多亏诸位弟兄奋勇拼搏才有大闹一龙寨的幸事,我敬各位弟兄一杯,来,干!”说罢昂首一饮而尽,杯底朝天,未有一滴洒下。
众人见状皆效仿“干”,纷纷牛饮起来。
席间气氛高涨,拼酒声,谈笑声,杯盏碰撞声不绝于耳。俗话说酒壮怂人胆,酒过三巡,不少人喝的面红耳赤,酒气足底气
也足了。
阿武就是热血十足的汉子,在寨中颇有威信,三杯下肚血气上涌,拍着桌子嚷嚷道:“弟兄们静一静,我有事要讲。”
众人遂安静下来。
阿武端起酒杯冲游鸣山敬道:“我有一件事一直憋在心里很久了,今儿想替我,也替众兄弟问下游大哥。”
游鸣山爽朗道:“武兄弟有什么事直说,咱们兄弟之间没什么事可瞒的。”
阿武一口灌下,三两下抹干酒渍:“咱们山寨从老当家起算来也有快二十年了,过去老寨主在的时候一直不让咱杀人,现在游大哥当家也不让,弟兄们实在是不太懂。别的不说,咱寨的弟兄们练武比谁都勤,手上的功夫比其他寨子强了也不是一点半点,真要拼起刀子来,其他寨子凑一块也不够咱扫的。就算咱是不杀百姓,不杀商旅,那贪官污吏呢,一龙寨那些杀人越货的鸟人呢?这些咱也都杀不得,弟兄们天天磨刀子磨的刀都快磨光了也见不了血。”
阿武捶着胸口:“兄弟们不敢埋怨当家的,也没资格埋怨。这些年在游大哥手里牛头寨搞的日头越来越旺,弟兄们也都看在眼里,可是山头就在么大点,好地方别人都占了,咱们又不动刀子,怎么拼得过其他寨子。这不杀的规矩不改,咱牛头寨难有长进。别的不敢说,只要当家的一声令下,我老武这条命就是当家的,第一个冲在前头给当家的砍人!”
弟兄们皆低头不语,大厅里陡然肃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