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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玉璧血战二

    平安看得瞠目结舌,竟想不出该以何溢美之词赞叹。

    常兮见他这等模样,傲然道:“昔年祖师于崇山之巅悟道,于沧澜之上见道,故而将掌教之令铸成此状,与你那所谓精雕细琢的令牌相比,如何?”

    天一道乃昔日国教,掌教之令自然也该有与之匹配的显赫。

    平安吓了一跳,险些把令牌从手中丢出,惊声道:“师兄,这是掌教之令?”

    常兮颔首,“当然!”

    平安顿时犯难,先前只是称奇于它的奥妙,闻声乃是乃是掌教的手令,立时犯难,只觉掌中捧得哪里是异宝,分民是块烧红的铁烙,烫手的厉害。

    踌躇了片刻,面露难色,道:“师兄,你真把掌教令送我啊...”

    常兮一愣,眸中射出一道异采,指着平安的鼻子,没好气地骂道:“送你?你想得美!为兄寒没咽气呢你就想着篡位了是不?”

    平安愕然,接着失声发笑。

    常兮素来刻板,不想也有如此幽默的一面。

    常兮也笑了,笑骂道:“好了好了,不耍笑了,等你功成归来,为兄也为你打造一面令牌,当然了,做工肯定比不上这掌教之令,毕竟此乃祖师亲手雕绘而成,为兄的手艺差之远亦。等我入土了,这掌教之令再给你也不迟。”

    他这么说,也就明言掌教之位,将来非平安莫属。

    平安淡淡一笑,“借师兄吉言,师弟先行谢过了。”

    他暂时还没接任天一道的打算,瞧师兄身子骨如此硬朗,再活个二三十载不成问题,或许将来他会另有人选也说不定。

    常兮点点头,正襟肃容,弯腰深揖,叹道:“拜托师弟了。”

    平安正色,回揖礼道:“师兄放心,珍重!”

    “珍重!”

    ————

    秋深了,驿道两旁,黄叶离枝,随悲风片片飘落地上,萧索之感渐渐冒出,又是一阵风起,落叶挟尘沙漫天飞舞,只剩几近光秃的枝杈摇摆。

    一队骑士策马疾奔,蹄声响亮而急促,扬起蔽天黄尘,为首的高头骏马上是两位英气勃勃的男子,随后竟是一位轻纱遮面的妙曼女子,虽为女儿身,骑术毫不逊色,再后面带着几十位汉子,俱是身着劲装,缚匕持剑,满面肃容。

    这个打扮很是奇怪,军士不像军士,游侠不像游侠,再加上这一副行色匆匆之状,除激起漫天蔽目呛鼻的尘土,惹的行人一阵咒骂外,更引的他们暗自嘀咕,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官道上枯叶蓬飞,黄尘扑面,打在面上难以睁眼,亦有目力不凡者,视线多在那女子身上停留,不是因为她的身姿,而是胯下的坐骑。

    骏马一旦发力奔跑。多是四蹄翻飞,颠头晃脑,人在马背上颠来簸去,很难把持重心,而这匹坐骑很是有趣,跑起来竟是前后两蹄并行,俨然是一副顺拐状,看起来虽是滑稽,跑得倒也不慢,而且四平八稳,减轻了屁墩的苦楚。

    这马既非贵种,又驮得是生人,怎会如此乖巧?自然是阮玉的手段了。

    她心爱的小毛驴还在云殿山与蛊雕双蟒为伴,又不愿娇气地乘坐舒适的马车前行,只好跟平安他们一样乘骑皮糙肉厚的军马。

    换作往常,区区小苦自然不在话下,可不巧的是,这几日正赶上月事,丹田之气忽强忽若,无法像平时一样直灌四肢百骸,于是乎,阮玉吃了大苦头了。

    只过一处驿站,阮玉便觉两胯酸痛难忍,下身骨架子都快颠散了,咬咬牙,撑到下一处驿站,实在忍不住了,才翻身下马,对平安大倒苦水。

    平安初时不解,她修为如此之高,之前骑着一头小毛驴从成都长驱千里去云殿山都不叫苦,怎地区区几十里路就受不住了。

    当阮玉涨红着脸蛋,附耳道出缘由后,平安也懵了,吱吱咕咕说不出话,思忖片刻,觉得还是先把她留下为好,也省的她犯险,一举两得。

    唯成唯羽二人从常兮那里听说过这小师叔的名头,知道她比平安还要厉害,看眼前一幕,不用说也知道是何缘由,只是不敢明言,在一旁窃窃私语,暗暗吃笑。

    阮玉顿时横过白眼,怒瞪二人,吓得两人连忙转身。

    稍作休整后,不等平安开口,阮玉便迈着八字大步向马儿走去,双手抚上马头,在马耳边低语一阵,再度翻身上马后,这马就从四蹄翻飞变作了一路顺拐,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平安蓦然忆起,阮玉天生通灵,亲和万物,跟马儿聊聊天,自然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只是心中又好笑又无奈,纠结一阵,算了,还是由她去吧。

    长安距玉璧四百里,一行人行了两日一夜,再过了平陇村,就到玉璧城了,速度不免慢了下来。

    残阳西坠,骑上人均是一脸风尘。

    四下张望,田垅里谷穗全无,枯瘦的麦秆东一片,西一片散落田中,与衰草连绵;远眺而去,村中寂然无声,杳无人烟,落叶秋风,残照下愈显秋凉。

    平安眉宇结愁,叹了一声,说道:“尚未到收获的时节,这些谷地便被被割采一空了,你们看那些秸秆,分明还能再长几天的,就算提前收割,也能采回家中,当作牲口的草料,现在战事一起,全都荒了...”

    柳敏见平安愁眉,策马并前,叹道:“这也是无奈之举,高欢大军不日即到,若是不提前收粮,大军一到,这些粮食必成资敌之粮,若我所料不差,方圆几十里的民粮应该都被纳入了城中。”

    阮玉凑近,摘下纱罩,启齿道:“其实这样也好,有粮就饿不死人,只是不知城中装不装得下,别有遗漏才好。”

    柳敏笑道:“师叔多心了,关中之地素来贫瘠,可耕种之地少之又少,所以朝廷对民生尤其看重,自苏大人推行六政之后更甚。韦将军是个心细之人,师侄敢作保,这方圆数十里,绝不会漏下一丁一畜,可能连造饭的铁器都不会留下,至于城中能不能装载下嘛,当然是多多益善,呵呵...”

    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飘散在空气中的没有麦香,只有呛人的土味,咳了一声,说道:“不管怎样,能进城就好,只要我们能助将士们守住城池,来年百姓们就有盼头。”

    柳敏暗暗点头,这小师叔倒是个热心肠,生死关头想得不是自己会不会死,而是百姓能不能活,叹道:“关中之地虽连年战祸,其实处境尚好,至少活着的人不至没了裹腹之粮。雍凉才是短粮之所,比关中苦寒百倍,时常有人为一口粮食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来。”

    平安沉默不语。

    阮玉解下酒囊,递了过去。

    意识到话题有些沉重,柳敏转口笑道:“说句犯忌的话,高欢虽发迹自尔朱氏,但此人并非暴君,生平从未行过屠城之举,反倒是他那几个儿子,个个暴虐无道,虽为汉人,却比异族更加凶狠,河东河南之地落在他们手上,不只百姓,就连文武百官都有得受了。”

    平安痛饮一番,胡乱擦抹下唇边的酒渍,没有接他的话茬,出声道:“我看你不像练气中人,怎么也会加入天一道?”

    柳敏微微一愣,本以为平安会说些豪言壮志,哪知开口却是私事,说道:“是这样的,家父先前乃是汾州刺史,亦虽苏大人一同制定新制律令,当时师侄因急症卧床不起,因缘际会下蒙恩师出手救治,遂拜入天一道。”

    唯羽在边上插了一嘴,“只可惜当时苏大人病态未显,不然早早医治,也不至积劳不治。”

    闻声,平安侧目,看向唯成唯羽二人。

    一路上唯羽尚会出声,但唯成却一直缄默不言,好似有什么心事。

    平安颔首,道:“原来你和我一样,也是半路出家啊。唯成,唯羽,你们呢,也是半路出家吗?”

    唯羽抱拳,洒然道:“禀师叔,我和唯成师兄自幼便随师尊修习,柳师弟乃是当世智者,所以才会被师尊破例收入门下,至于其他人,则为记名弟子,由我和师兄代为传授武艺功法。”

    说罢看向后面的骑众。

    平安看了后面,所有人都面色冷峻,不像练气之人,反倒像百战悍卒一般,于是对唯成说道:“那你们平日里都教他们些什么啊,怎么个个都教成了师兄那副冷脸。”

    唯成只顾埋首沉思,哪里听到平安的问话。

    唯羽赶忙伸手推醒他。

    唯成霍然惊醒,茫然出声道:“你干什么?”

    唯羽眉头微攒,正要开口,平安伸手打住,笑道:“我说你们平时都教弟兄们些什么功法武艺。”

    唯成愣住,弟兄们?回头望去,是指后面的部众么?

    看平安目光澄彻,不似说笑,答道:“哦是这样的,因为本门功法特殊,不是所有人都能习练,所以师尊网罗了游侠中的诸多好手,组成天次十二部,由其中的强者率领,部众所习练的功法乃是本门的其他功夫,虽非术法,但放在江湖上也堪称妙典了。至于我们二人,则是发放灵草灵药。

    若经脉有成,辟开丹田者,则拜入师门,练习更深层次的典籍。不过这些年来,鲜有成者,毕竟经脉之气若想辟作丹田,非数十年苦功不可,当然了,一旦开辟,周天自通,一拳一脚与术法无异。”

    平安了然,说白了后面这些人就是门中豢养的打手,忠心耿耿的打手。

    唯羽知趣地向众人呼道:“鹑首,鹑火,鹑尾,三位过来一下,师叔要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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