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谈起提亲事
沈宇儿十二,比元妜略大一些。这几日常常去元妜那里,天天拿了取了针线和花样去。
这时便在元妜这儿綉起来。一边同元妜聊着:“这两日瞧着府里来了好些人提亲的,细算起来,我在家也呆不了许久了。”
说完一脸平静,元妜撑着头瞧着,也丝毫没有古代女儿家一脸娇羞的模样,像个大人一般,倒是那对蹙着的眉头出卖了心思。
她估摸着这心思大概有两种情况:一,看不上。二,有心上人。
便安慰道:“提归提,表舅还没应,也未必能成。再说姐姐还小,如今只是先选着,便是舅姥姥也不会让你委屈的。”
宇儿叹口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几下婉转,又吞到口里,成了一口叹息。“早晚不过三四年的事。”
元妜听了,想到自己在这儿,也会早早嫁人,自己较她多不了两年去,便有些恹恹的,却也不太所谓。
她抓了把瓜子嗑起来,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这条小命白捡的。
又道:“多想也无益,最后做主的都是爹娘,算来也会为我们着想,所选之人便也不会是个脓包罢……。”
宇儿瞧瞧她,微微笑一笑:“倒也不会亏待,可说句掏心的话,阿妜就不会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元妜双眼生出些光,果然是。
瓜子有些咸味了,元妜喝了口茶,又继续嗑着,想着要不要问问她的心上人,虽然未必会说。
还是问到:“姐姐是有心上人了?”
宇儿便放下手中的綉样,也拿了瓜子嗑着,红脸娇嗔道:“别胡说,我只是随口一讲。”
得得得,女子的口是心非,由古至今,向来都是,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
元妜低头瞧着自己盘里的一堆壳。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唉,不承认,也不把那一脸春情藏好。”
可又再话说,这大家的闺中女,少见着旁的人,能见上几面的便都是内外家的堂表兄弟些。
便换话问到:“都为谁来提过了,舅母可与你说过?”
她拍拍手放下手中的瓜子,叫门口的青儿添些茶水。这东西放桌子上总忍不住去拿了吃。
宇儿苦笑道:“昌平候府次子,华安国公府的大公子,卢太尉家的幺子。礼部尚书的嫡子。”顿了顿,踌躇几分:“怡王府的也来过。”
元妜心中微微一震:“怡王府,他家哪有适合的人?”
沈宇儿抬头看看她,不说。元妜看她那神情便也明白了。
冷笑道:“他便也敢上门来说。”沈宇也无奈的笑笑。
怡王,是个世袭罔替的外姓王爷,从先祖那辈传下来的。如今的怡王,过半百许多,只一个儿子,夏鲁。
且先不说夏鲁前两任妻子,是被他给活活怨气死的。
便说他那一堆妾室,形骸放浪糟乱作风,合着他的年岁跟那张纵欲衰老的面貌,要脸的正经官宦人家,便庶女也是不会许的,竟然也有脸来国公府提亲嫡女。
“他大概是和表舅同岁的吧。”
沈宇冷冷道:“比父亲还年虚长一岁。”元妜大概了解沈宇的心情,她光是想想就觉得胃里翻腾不息。
这并不是忘年恋,这是个猥琐的老头,妄图染指一个在现代来说叫儿童的女娃。
元妜摇摇头,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一会又道:“怎么会有人愿意上这儿来给他说,谁那么不知事?”
沈宇拿起花样继续綉着,眼里有几分讥讽的意味:“自己带了个小厮来的。先前并不知他为何事,一通的说了后父亲也没发作,私下叫丫头去请了祖母,被祖母打了出去。”
元妜点点头,倒是,这沈正炎是个正正经经的聪明人。
没想到,府里这两日,竟然出了这些事,这后院里还能蒙得密不透风的。
“阿妜”。
沈宇轻轻唤了她一声,眼中带水,目光盈盈的看着她道:“你可不能与别人讲,说出去平白的叫人笑话。”
元妜点头,损人不利己的事她也向来不干。
夜里,元妜在房里练字,也不让人伺候笔墨,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
青儿在门帘子后偷偷看了会儿,转头轻轻跟冬梅说:“小姐今个怎么了。”
冬梅走过身来也往里面瞧了瞧:“有心事。”
青儿撇撇嘴,翻了个眼神:“这我也知道。”
元妜在纸上鬼画着让人看不出模样的东西。想着两度为人,是否都由命不由己。
想想往后可能面对的,许是并不钟意自己的人,许有一群姬妾,许有尔虞我诈。那时,自己做事为人,会不会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只是想想便沉甸甸的。
元妜心中暗自念叨着:“若能,便要嫁个优秀十分的人,就是被冷落了,也算是他配。”
入睡时又想了许久,今日没叫冬梅,也没唤青儿到屋里陪着她,想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次日,梳妆时,元妜让冬梅梳了个鬏鬏头,留了几分刘海,把平日爱用的小白花,换作珊瑚珠子缠上。
身着浅青色的绣花长裙,盒子里的长命锁也取出来挂在脖子上,还戴了串铃铛的手环。这般瞧着,竟又稚气了几分。
青儿的脑子还在云里雾里,心里嘀咕着:“从前小姐,不是嫌弃鬏鬏头幼稚么?”这心果然是海底针。
可一切如常,直至正午前。她喝完药,自个取油纸包了几个点心。
道:“我出去走走,你们都不必跟着。”丫头们应了声,打算至少送她出门口。她挥挥手道:“别出来了,太阳挺大的。你们也休息休息,说说话什么的。”
丫鬟回了房间里,元妜径直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她们都回屋里了。便转身去杂物间取了鱼竿拿了个小篓子。心虚的又看了看,方才出门。
去了少年常常垂钓的地方,那人她后来几次也看见过几次,就在那花树荫最茂密处,天天在此,钓上的鱼又放回去,每每如此。
姜太公钓鱼直勾不用饵,为了钓人。他钓鱼不要鱼,莫不是为了给鱼儿穿洞。
她同青儿每次路过附近时便忍不住进来瞧瞧。毕竟人美如画,欣赏欣赏,又不费银子。
只是,昨日,前日都没见着。怕是不会再来,她便也来这地瞧瞧是不是冒着什么福气。
放好小凳子,用厨房里挑好的虾作了鱼饵。放好鱼竿,她便靠着树干坐在,准备认认真真用今个一整天思考一下她的将来。
正当她垂目想着心事,蓦地从她身旁走过个黑影,元妜下意识的觉得没了安全感。
嗖的一下站起身来,睁着杏眼冷淡淡朝黑影看去。
她嘴角有些抽搐,那个好看的人,……。
那人察觉大概是吓着她了,便示意了手上的鱼竿。
朝她浅浅笑着道:“小丫头,我们也算是见过几次的。”
听他这般讲,元妜也腆着一张厚脸,声音甜糯糯的说:“方才没看清楚是你。”
他找了位置,抛了鱼竿,坐下身来。道:“你是谁家的小丫头。”
元妜刚要认真的回他,又一想,抬头天真无邪的笑着:“你呢,是谁家的哥哥。”
他眼神看着远方,沉默了半晌道:“沈洛的表亲。”
“……”
这话倒是同没说一般。但还是乖巧无比的应了声:“嗯,我也是。”
孟玄堇回头看了看她,眼神干净清明,是个顺眼不错的孩子。
他回过头去,抿嘴带着似有似无的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