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交换条件
杜渐卿深邃的眼窝中埋藏了许多连姚英也看不清楚的沉重。姚英说完刚才的话,忽然觉得杜渐卿整个人好似都微微地抖动了一下,他轻轻地坐在床榻前面的太公椅上,他身子过于瘦弱,以至于他整个人都躺在了太公椅上却也没有让椅子有什么明显的晃动。窗外的阳光撒到他的脸上,然而他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姚英,开口道:“你说得对,我或许的确是骗了你了。虽然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就当做我还你一份情吧。”说完,杜渐卿呼吸都有些不大顺畅,在太公椅上仰着头,看着姚英似乎无动于衷的表情。
“我们之间没有情分了。你也不需要还我。”姚英虽然觉得杜渐卿如今这幅样子实在是不想说些太刺激他的话,可是不知为何姚英心底总是有一股恨意,她不得不狠狠道:“我如今既然已经被你困在了这里,你告诉我又有何妨。”
杜渐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那一声颇有一丝绝望的味道,不过他还是思忖之下,决心告诉姚英真相。他缓缓起身,却转过去望着窗外的一片夏日景色,缓缓道:“我小妹在你那里过得好吗?”
姚英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只是回道:“云青挺好的,你知道的,她的性子,到哪里都是开开心心,不会委屈自己的。”
“她到的确是个不委屈自己的人。”杜渐卿浅笑一声,道:“其实若当初不是她肆意妄为,也许往后你也不会多这么多的事。可是若不是她执意要来北境找你,或许你我今日却也不会再次相见。想到这里,我却不知道我是该生她的气,还是该谢谢她了。”
杜渐卿说的隐晦却真诚,他知道姚英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便继续解释道:“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师父……你的祖父一把大火……你们姚家……我一开始也以为你已经葬身火海了。后来你活着的消息传到了京城,有人说你曾经在太原府一带出没,也有人说你去了凉州城。可是不管你在哪里,那时我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真的好高兴。”说着说着,杜渐卿的眼睛里竟然也闪现出一种久违的光芒。
他笑着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想派人去北境保护你,担心你还活着这件事情被人发现,想带着你隐姓埋名永远离开这些是是非非纷纷扰扰,可是……可是……祖父还是发现了你的踪迹。发现你原来是奉了师父的遗命来到凉州城找九王爷李承念的!”
姚英听到这里,面色铁青地说道:“这世上只有我的祖父姚化成,没有你的师父!你这个人是不配有师父的!”
杜渐卿双手微微攥紧,他狠下心点点头道:“的确,我是不配有师父的人。”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祖父得知你是奉了姚老先生的遗命来到凉州城,寻找九王爷的庇护,那时候我曾力劝祖父,让他收手,不要伤害你,给姚家留下一丝血脉。可原本我祖父并不同意我的想法,他想将所有姚家的血脉斩尽杀绝的。不过最后我终于提出了一个祖父无法拒绝的条件,让他决定暂且放过你。”
“无法拒绝的条件?”姚英上前一步,睁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病态的杜渐卿,她没想到杜渐卿还愿意为了自己的生命而付出交易,连姚英自己都知道,这意味着在杜渐卿的心里,那份情谊始终都还是存在的。这种事情却让姚英的心里生出了一丝丝烦闷和不解。难道他不是为了陷害姚家人才与自己亲近的?难道当初向朝廷举报自己的祖父通敌卖国的人,不是他么?难道他后来良心发现,回心转意?姚英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断地猜测,可是不论如何猜测,姚英其实都无法知道杜渐卿真正的想法。
此时杜渐卿才渐渐回过脸来,微微笑着看着姚英,那一时间的神色,仿佛二人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两小无猜的样子,杜渐卿柔声道:“祖父一直想让我们杜家能够在镇远军中所有进益,以巩固我们永山王府在军中的威信。所以我的弟弟杜函经在幼年的时候就被早早地送入了镇远军修习。然而函经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我们永山王府在军中的地位也多年没有太大的突破,但是唯有一法,唯有一法可以让我们永山王府的军事实力大大增加……”
“与白家联姻!”姚英惊呼道:“你答应你祖父娶白家姑娘,是为了救我?”
杜渐卿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明亮,他笑的愈发的开朗,道:“阿英,你还是向小时候那样聪慧的,一点就透。不错,其实祖父早几年就已经提出了想让我迎娶白家姑娘的意思,只是那时你我还……所以我一直没有同意。后来诸多事情之后,我与白家姑娘的婚事再次出现,于是我想,如果一定要我去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那至少也也要为我爱的女人,做些什么才好。于是,我将这个条件告诉了祖父,他便同意了。所以你在凉州城的日子,始终也都是安安稳稳的。对我来说,你只要安安稳稳的,就已经足够了,至于你和谁在一起,成了谁的夫人,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你还活着。”
姚英心底还是有一丝丝震惊的。其实她也纳闷,既然杜家的势力早就已经渗透到了凉州城里,也控制了朔方军最主要的大本营部队——凉州大营,为何自己的小命还完好无损。如今才知道最大的缘故竟然是因为杜渐卿的坚持和付出。姚英的心里微微痛了一下,那一份痛,似乎是为了杜渐卿而心痛的。她知道,他为了自己去迎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这样的情谊,她这辈子都没办法还得起了。
姚英静静看着杜渐卿的脸,那张让她爱与恨交织的脸,让她此时此刻无所适从的脸,她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回过身去,不再看他,只是继续问道:“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