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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5章 天色阴沉

    穿云坐在屋顶上,手上把玩着瓦片,秦砖汉瓦,到如今还是色如青灰,是为拱形。

    天色阴沉,不妨碍屋里头的欢声笑语,琵琶声中,女子的娇笑声也带出了几分韵律,听起来倒也好听。

    穿云却皱着眉头,手上的瓦片像是冰块儿一般又沉又凉,他丢下瓦片,发出一声轻响。

    后院池塘的荷叶,过了秋,就变得萎靡,乃至深秋,黄了荷叶,萎了荷花,一池的绿意,全成了衰败的黄。

    凉亭之中,坐上一会儿,倒也还好,时间长了,凉风过着,手脚不免冰凉。

    米儿陪着六娘子去了几回,实在受不住,便在衣裳里头又添了件儿厚实的里衣,这才些微的好了一点。

    好在后来,六娘子去的也少了,米儿这才歇下了缝制棉衣的打算。不过穿的到底比寻常的丫头厚一些。

    天色阴沉,又有冷风,米儿吸溜着鼻涕,经过荷花池的时候,瞧见痣丫头跪在荷花池边儿上,身上的襦裙很是单薄。

    米儿心里头不忍,又见痣丫头缩着脖子抄着手,不由得暗地里叹了一口气,只从袖中摸出帕子,走到痣丫头身边,口中关切道:“痣丫头,这又是怎么了,辛姨娘又罚你了?”

    痣丫头打了个冷颤,口中含糊着说道:“奴婢合该被罚,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米儿叹了口气,“你此番只在后院烧火,如何又碍的她的眼去?”

    “这几日变了天,姨娘怕冷,于是就让奴婢给屋里头送个火盆去。”痣丫头流泪道:“奴婢不过是个烧火的丫头,哪里去找炭去?奴婢问了一圈儿,旁人都说没有。”

    “奴婢也没有法子,只好原话回了姨娘,姨娘嫌弃奴婢不会办事,便罚了奴婢跪在这儿。”痣丫头说完了前因后果,那泪水便滚落在前襟上,打湿了衣裳。

    “这时节哪里用得着炭盆?”米儿撇了撇嘴,“若是这时候就用上了炭盆,那入了冬又该如何是好?”

    痣丫头听到这话,便哭的更加厉害,米儿递过帕子,口中又安慰道:“你既然明知她故意找茬,你便说些好听的茬过这话头也就是了。”

    “奴婢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若是要奴婢说好听的,倒不如杀了奴婢。”痣丫头声音僵硬,面上泪珠不绝。

    米儿蹲下身子为痣丫头擦眼泪,口中不免劝道:“谁也不是天生就会说好听的,这不都是慢慢学的,咱们做奴婢的,只有想法子讨了主子的欢心,自己才能好过一些。”

    痣丫头的泪淌在脸上,沁在脸蛋儿上就变得冰凉,她哆嗦了一下,低声说道:“奴婢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总是惹姨娘生气。”

    米儿看着痣丫头脖颈上的鸡皮疙瘩,心中越发不落忍,“姨娘性子张扬,自然喜欢能说会道的,按说奴婢也不是那能说会道的,不过是不想看着你这般受苦。”

    “这便是奴婢的命……”痣丫头哭道:“奴婢命苦……原以为进了府便能吃饱饭……穿暖衣……结果还是日日饿着肚子……又要受罚……”

    “奴婢也知道……此番是因为元阳姑娘得了宠……姨娘心里头不爽利……这才拿着奴婢煞性子……”

    “那元阳姑娘得宠,又同你有什么干系?”米儿压低了声音说道:“辛姨娘得宠的时候,六娘子可没有拿奴婢煞性子。”

    “再说她若是有气就尽管找元阳姑娘去,何必拿个小丫头撒气,如此真真是小家子气。”

    一阵风吹过,一滴雨水落在痣丫头脸上,她看着天色,眼中越发觉得心里头冰凉。

    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口中低声道:“奴婢又有什么法子……这都是奴婢的命……”

    天色瞬息万变,一时雨来一时风。

    “一样米养百样人,老话说的着实不错。”石娘吃完了古楼子,只在廊下,看着天落细雨,口中感叹道。

    “若是一样米养一样人,咱们这院里头只怕存粮就不够了。”宋如是接口道。

    “正是这个道理……”石娘点头点到一半,方才觉得不对,只撅嘴说道:“娘子莫不是嫌弃奴婢吃的多不成?奴婢虽说是吃得多,那是因为奴婢做活也多。”

    廊下细雨蒙蒙,倒似是贵如油的春雨,偶尔飘入廊下,屋檐底下的青石板上就蒙上了一层水韵。

    宋如是脚下踩着的是一双天青色的绣鞋,鞋面儿上绣着拇指大小的海棠花,还未开放的花瓣,饱涨的似是要破开一般。

    宋如是盯着鞋尖儿,口中轻悠悠的说道:“石娘,那古楼子一盘子一会儿就见了底了,你晚膳又要怎么吃?”

    “晚饭自然不能少。”石娘正经道:“这古楼子瞧起来不小,其实没有多少东西,并不占肚子,这晚饭可是正经的一顿饭,自然不能少的。”

    石娘提到吃的,就来了劲头,“就这般的天气,还是吃锅子最合宜。家里头正好还有牛尾,咱们便炖了牛尾,待天色一黑,便支起锅子来,菜式也不用很多,也就十几个菜也就够了。”

    “郎中挑剔,不过若是有了那珍珠玉丸子倒也好打发。”石娘提起吃的,口中就滔滔不绝起来,“还有壮士虽说是不挑剔,不过到底也有准备些鲜菇牛肉。”

    “还有穿云……说起来穿云,奴婢今日倒是还没有瞧见他,也不知道他又去哪儿凑热闹去了。”石娘提起穿云就皱起眉头来,“穿云近日有些古怪,奴婢还闻到他身上有股子女人的脂粉气,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这才染上的味道。”

    石娘提到这一桩,不等宋如是开口,就又神神秘秘的说道:“娘子,奴婢那一次还在穿云屋里头瞧见了玉庄的脂粉,也不知他在何处弄来的。”

    主仆二人坐在廊下,天降细雨,一阵风吹过,石娘打了个喷嚏,口中嘟囔着说道:“奴婢回屋给娘子拿件儿衣裳去。”

    与此同时,屋顶上的穿云突地打了个喷嚏,他吸溜了下鼻子,只听着底下的笑声渐渐小了,这才起了身,顺着屋檐墙头径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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