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凤凰往事二
有时，我们会与那些凡人去郊外，兴来无远近，弄花香满衣。
夜里钓鱼，月落不归，舟里酣睡，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如此时光，时间流逝浑不知。
不记得是哪一天，川余许了我一个承诺。
“风凰，如果有一个，能与我共赏晨曦，共览星辰，共戏流水，共翔天空，共度时光的人，我希望是你。”
恍惚记得记得那时我们刚从一个古寺回来，身边满是人语，笑声。海棠花在墙角铺了薄薄一层雪。
幼小的孩童，抱着小猫，坐在木门前，向人群喊着自家大人的名字。
乞丐侧躺在街边安睡。
谁家的院落，飘来淡淡地茶香。
拂过的清风，把浓密的树叶，吹得悉悉索索响。
他的声音传到我耳际的时候，我只感觉天地突然寂静无声，街上只剩我和他，而后，我听到了我“咚咚”的心跳。
我忘记我是怎么回答的他，只记得他后来的脸庞似春风一笑，然后，拉着我往回时的路走去。
当我们决定去天界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古城呆了五年。
不过后来我们没有去天界，因为红王要我们回去。清照国五百年一次的王更替，这次清照国换了新王，所有家族的重要人士，都要去王都。
川余是红王的儿子，我是红莲山最厉害的女术士，我们都要去。
新王登位，王都自然要庆祝一番。其中一个庆祝项目，就是术法的比试。
以前，风氏一族是最讨厌这一项的，因为，每次比试，风氏术士都是给人垫底的。
不过今年风氏一族却很期待，因为他们在红王那里知道，我和川余修炼出了红莲之火。
这种只在传说中听说的，能烧去一切修为的烈火。
今年，我们的表现没有让族人失望。
演武场上，我们的红莲之火震慑其他三大家族。他们每与我们战斗一次，他们的修为就会损失一次。惧于红莲之火的威力，他们得心应手的法术无法正常施展，最终一个个成为我和川余手下的败将。
王都这一次比试，风氏一族终于迎来了扬眉吐气的日子。我和川余大放异彩，一时间红莲之火成为王都谈论得最多的话题。
红王说，要为我们办庆祝酒宴，然而，川余拒绝了，他说，他想先去看看蓝湘。
蓝湘是清照国年轻一辈里除了我和川余外最厉害的术士，她是蓝王的女儿，也是今年演武场上川余的对手。
蓝湘和川余的斗法大家都看过，那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试。虽然川余略占优势，但是蓝湘也不示弱，她的水系法术常常把川余逼进险地。后来川余抓会击倒了她，并反制了她水系法术的施展。
但那个性子倔强的女子，并不惧怕红莲之火的威力，她无惧身上的修为被抽走，一次次，寻找机会，绝地反击。
打到最后，她法力透支，昏迷过去，这场比试才算是结束。
当场所有人都心疼她，包括我。她在最后几乎是靠自己的意志在支撑自己。
这样的女孩，着实让人敬佩。
川余虽然赢了，但是把那个她伤成那样，他有些过意不去。
红王欣赏蓝湘，他同意了川余。
我也跟着川余一起去，因为我也佩服那个女孩。
蓝王并没有因为她女儿被川余重伤就拒绝了我们，相反，对我这种人才相惜的做法他表示赞赏。
蓝湘醒来后，因为自己输了，没有给我们好脸色，但她也没有撵我们，她说，她一定要赢川余，一定要赢我们风氏一族的红莲之火。
我们对她说，红莲之火会耗损她修为，如果多次比试的话，会伤害她的修行。
她说，她一定会找到破解我们红莲之火的办法。等她伤好以后，她还要与川余比试一次。
果真，我们回红莲山不久，她来到了红莲山。
川余躲不过这个执着的女孩，只好与她比试，但是，他没有用红莲之火，因为，他不想损她修为。
不过，蓝湘伤口初愈，法力没有完全恢复，这次没有靠红莲之火，川余还是胜了她。
蓝湘不服，后来又比试了几次，不过都失败了。
最后，倔强的她只好恼恨地回到蓝月湖，调息养伤。
她说，等她法力恢复以后，再与川余比试。
她走的那天，是乘坐雪雕离开，雪雕是蓝月湖特有的飞行生物。
当大雕带着她飞入空中，冰蓝色的长发随风扬起，蓝色的身影与白色相映，我看到了川余眼里泛起了点点波光。
那时我并没有在意。
蓝湘走了以后，红莲山谈论起她，都是佩服。
川余和我聊起蓝湘的时候越来越多，聊起她的性子，聊起她的好胜。川余问我，你觉得她能找到破解我们红莲之火的办法吗？
我说，也许会，如果她能在我们出手之前打败我们。
那需要多快的速度？川余笑。
蓝湘是水的精灵，如果她的水提前冻结我们，那么我们就失败了。
但我们也不是那么好冻结的。
所以，要她速度够快，而且她的法术够强，否则，我们的红狐之火，就可以融到她的冰块。
对于这场水与火的较量，川余似乎很感兴趣。他说，那么我们这次的修行就去蓝月湖。
蓝湘听到我们到来，她有些惊讶，我们说明了我们的来意，她表示，她很赞同。
她的修为恢复的很快，我们在她那里呆了两年后，她就可以与我们一战了。
不过，她的对手依然是川余，我的对手则是她的哥哥蓝影。在冰与火的较量中，我们不断的比赛着对方的速度。
在王都，因为他们对红莲之火没有准备，所以才会输。这次，因为他们有了了解，所以，比试几次下来，我和川余居然输了几次。
我们似乎找到了新的修炼方法，并且乐在其中。一段时间下来，蓝氏兄妹的水系法术越来越强，我们风氏一族的火系法术，尤其是红莲之火，也慢慢变大。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川余和蓝湘的话越来越多，以前两个高冷的人，见了对方，说话不超过三句，现在，蓝湘可以像我一样和川余聊天。川余也喜欢和她聊天，并且也对她微笑。
川余的微笑已经不再属于我，但那个时候，我并不介意，我认为，蓝湘是我们朋友，这样没有什么不正常。
及至有一天，我发现川余与蓝湘相处的时间，比我还多时，我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
那个时候，蓝湘可以和川余两人跑到我和蓝影不知道的地方去，他们两个与我们两个说话越来越少，好像他们找到什么共鸣一般。比试的时候，他们可以冷冷地看着对方，但是比试完，他们又像好朋友一样分享起彼此的经验。就好像以前的我在红莲宫与川余分享一样。
什么时候，川余把那个分享的位置给了蓝湘。
而我，成了他的一个旁人。
但我记得川余在人界对我说的话。他说过，我是那个能与他相伴的人。
川余本来在修行上就不懈怠，我想也许他这不过是修炼专注的表现。毕竟我们红莲之火在提高，是有目共睹的事。
然而，我错了，三十年过去，漂亮的蓝湘已经取代了我的位置。
蓝湘确实漂亮，而且是清照国里放眼望去少见的美女。蓝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深蓝色的眼睛，整个人就像最清澈的湖水做的一样，就好像，如镜的湖面，倒映最纯净的天空，水天一片蓝。白色的衣服，就像从水天里拂过的云朵，清清透透。美得窒息，却担心着她随时会消失，就像那静静的一池水，怕风一吹，打破了它的平静，不再恢复原样。
很多次看到他们的背影，我总错觉，那两个人才是最应该在一起的。他们是如此的般配，如此的风采照人。
可是，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又算什么呢？川余。既然你说与你相伴的那个人是我了，你又为什么要和她走得那么近，走得让别人以为你们才是一起的呢？
终于有一天，我向川余问出了我心中的困惑。
我说出这句话时，川余露出了惊讶地神情。
我等他给我答案。
他终于给了我答案，他说，他曾经以为那个人是我，但现在，他发现不是。他发现，那是他在人界的一个错觉，他把相依相伴的友情，看成了爱情。
我问他，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我最爱的人。
他说，对不起。
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受，你难道我不问，你就一直这样沉默下去？
他说，他不想伤害我。而且，他希望蓝影能代替他的位置陪伴我。
你把蓝影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既然不爱，为什么不早说？
我怕伤害你，我想用冷淡让你明白。
为什么你喜欢蓝湘？为什么你喜欢她而不是我？
你们两个不能比，和你，是一起并肩作战的友情，和她，是欣赏，是喜爱。
她哪里比我好？
她不能和你比，你是你，你有你的好，但是，我喜欢她。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让我伤心，你喜欢了别人，却说不出她哪里比我好，只是说一句你喜欢她，你就可以抛弃我。我恨你，风川余，我恨你只凭一句你喜欢你就抛弃我，我恨你给我美好的憧憬，又亲手给我打碎，我恨你所谓的喜欢，我恨我居然到现在还那么喜欢你，还那么在乎你，甚至还因为你的不喜欢而伤心！
我恨你，风川余，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对不起……
别说什么对不起，既然你自己都没有想清楚，当初为什么就轻易对我说出那些话，既然你都没有想清楚，就什么都不要说，把它烂在肚子里好了。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抚平我的心？你以为你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我好受了？
我真的对不起……
蓝湘是个好女孩，我不嫉妒她，但是，我恨你，从今往后，我不愿意再看到你。从今往后，我也不愿意出现在你面前。
风川余，从现在，我们再也不要见面。
说完，我一个人离开了蓝月湖，我没有给谁打招呼，一个人跑去了不认识的地方。
在陌生的小酒馆喝了很多酒以后，我在那个小旅店暗无天日的哭了三日。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管，哭累了睡，睡醒了喝酒又哭。妖界的酒比人界的酒还烈，都是封存了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因为我们的时间很漫长，普通的妖活三四百年没什么问题。
我记得那三天，我哭喊得最多的名字是风川余的名字，咒骂得最多的也是这个名字。
我从没有想过感情这回事那么麻烦，原以为有些东西说清楚讲清楚，自己明白清楚就算过了。谁知道有些事不是清楚了就能解决。心那块地方一旦痛了，甚至一旦碎了，你要它好起来就很困难。
好在哭了三天后，我想起我家里那两个老人，才渐渐恢复了神智。
这些年我陪伴他们的时间太少，细细算来，五百多年的时间，我陪他们的时间，连五十年都不到。
想起当年他们为了救我火急火燎的跑回妖界，然后求这个朋友，求那个朋友，后来求到了红王那里。他们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又为他们做了什么呢？
于是，擦干眼泪，我跑回了红莲山。
我以为陪着爸妈，心里的那个痛就会好了。谁知道，看到相濡以沫的父母，我竟然想起了风川余在人世许给我的那个诺言。心里痛得更厉害。
我讨厌这样的感觉。
因为我很气愤。凭什么那个人说了一句他喜欢的人不是我，他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和别人在一起，而我，却要忍受着心痛的折磨，忍受着被他抛弃的折磨？我应该也好好的过不是吗？
可惜，感情永远是我最看不懂的东西，我努力的让自己忘记风川余，却更加清晰的记得他。
每一件事我都想到他，每一个相似的场景都能让我思念他，甚至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能让我为他伤神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