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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镇府统领

    常祉悔一边与梁欶见礼一边带着其他近卫们靠了上去,直到所有近卫们将二人围在正中后,梁欶才压低声音缓缓说道:“我已经买通了严致筹和陈淮等人府中的管家和内侍,下一步就靠你们了,如今时局混乱、江山累卵,我等所做之事乃是为大夏王朝铲除奸佞,梁某以太子少卿之职,代君上谢过各位了。”梁欶说完向众人深施一礼,常祉悔急忙伸手托住了梁欶,做为太子少卿,他本不该向近卫们施此大礼,但是常祉悔心里也明白,接下来的任务肯定会九死一生,等到此事了结之时,只怕他的这些兄弟们也所剩无几了。

    不过此时的常祉悔心里非常清楚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于是他猛然转身,压低声音向近卫们沉声嘱咐:“列为!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切记谨言慎行,必要之时宁肯自行了断,也万万不可泄露了君上的机密!”

    近卫们无一人应声,全都慷慨*的看着他,那种发自内心的信任感胜过了所有的回应。

    常祉悔眼神一冷:“从此刻起,銮礼司再不是表面上执掌内宫仪仗的蝼蚁,而是君上俯览天下的耳目!稳固江山的锋刃!”

    “是!”所有近卫齐声跪拜:“我等愿为君上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常祉悔转身,反手掐灭了那盏微弱的灯火,值守房门的近卫慢慢推开了銮礼司的厅门,所有人凝眉远望,门外安详的夜色让整个皇城都陷入了静谧幽深的沉寂,仿佛择人而噬的幽魔,又恍若耐人寻觅的未知。

    常祉悔伸手一挥,彭鳍、章钪带领着四十余名近卫纵身冲进了漆黑的深夜,随即消失在皇城的街角和殿顶处,向着黑夜中未知的宿命怅然而去。

    “一切...小心!”一句坚定决绝却又溢满柔情的叮嘱自常祉悔身后传来,常祉悔虽未转身,但也听的出那是梁欶难掩担忧的语诉,不过这句话却并非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眼中同样充盈着柔情的苏黎雅。

    苏黎雅和梁欶四目相对,那种只有恋人之间诀别时才有的依稀不舍在两人眼中挥洒的淋漓尽致,梁欶还想说些什么,但眼下的情形他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缓了缓,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条挂链。

    “这是我十岁那年,母亲为保平安托人给我求来的平安符,多年来我一直精心保管从未离身。”梁欶说着轻轻拉起苏黎雅的手,将挂链放在她的掌心中紧紧握了起来:“你随身带好,我只愿你平安无事就好。”

    苏黎雅的眼角已经挂满了温润的眼泪,一切言语都变的不在重要,此刻她只想张开手,深深拥抱这个为她牵肠挂肚的男人,今生今世就此停逝永不分开。梁欶伸手抚摸着爱人的头发,在她额头上印下深深的一吻......

    背对着他们的常祉悔其实早已知道了身后的事,只是此情此景他知道自己不该去打断他们,只是......

    “唉...”常祉悔在心里默默的叹气。

    其实梁欶和苏黎雅的感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就连齐瑜也曾听旁人谈起过,只是可惜,两人生在这样一个无比在意门当户对的朝代,而他们的身份却明显太过于悬殊了,梁欶既然年纪轻轻可以加封太子少卿,那么他本身的家世又怎会不是名门显贵,而苏黎雅...

    常祉悔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只是一个内宫的婢女而已,就算齐瑜亲自赐婚,梁家虽然表面上不会予以反驳,但终究还是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心里也会因此产生隔阂。

    当然,事实上齐瑜也根本没想过要这么做,毕竟身位一国之君屈尊为一个婢女赐婚,这还是大夏开朝以来从未有过的事,而且梁欶也会因此成为满朝文武的笑话,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有人都明白,所以大家都选择了心照不宣的沉默。

    “咳...”常祉悔轻咳一声打断了依旧含情脉脉的两人,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合时宜,但时局所致,实在不容他们再继续温存下去。

    “梁兄你就放心吧,黎雅向来聪明伶俐,而且多年来在内宫随驾也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是,定然不会有什么闪失的,何况有你在这,小弟我怎敢把她派到危险的地方去?”常祉悔一面说一面解着尴尬的场面。

    梁欶也顿觉自己方才过于失态了,只好低头笑笑,走到常祉悔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子期你也是,万事小心!”

    “切!”常祉悔轻松一笑,转身向夜色中走去。

    深夜,严府。

    诺大的正厅内灯火通明,此时虽已近二更,但厅内的两人却依旧在推杯换盏,位于主位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百官之首当朝一品右丞相严致筹,此人生的面目白皙却精干消瘦,异于常人的双眉自眼角斜插入双鬓,一对眼眸精明细长,一举一动之间又无不彰显着他的威慑和权利。客位上敬酒献媚的则是御史中丞张益,他的长相却比严致筹臃肿很多,而且由于喝了很多酒的关系,此刻的张益已经是衣衫松散、面带微醺了。

    “来丞相。”张益说着,双手端起酒杯敬向严致筹:“下官原是一介书生,能有今日多亏丞相提拔,丞相对下官而言真乃是恩同再造,这杯酒下官敬丞相,日后若有用到下官之处丞相尽管直言,下官一定结草衔环以报丞相大恩!”张益说着一口喝了下去。

    严致筹端起酒杯微微一笑,细长的双目连带着长眉都弯成了月牙:“好说好说,中丞大人何必如此客气,你我同朝为官本就该相互照应,本相能有今日,也少不了诸位同僚的协力扶持,来,你我满饮此杯,日后朝中事宜彼此帮衬,也好一同出将拜相、名留青史。”

    “哎呀!”正在喝酒的张益闻言受宠若惊,严致筹话里的意思如此鲜明,张益又怎会不理解其中暗含的寓意:“下官能有今日已是幸得丞相垂爱了,怎敢再奢望将相之位。”

    “诶?”严致筹放下酒杯轻捋着颏下的胡须:“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本就当搏以功名光耀门楣,岂可如此不思进取,况且......”

    严致筹说到此处微微欠身,细长的双眼中透露着老谋深算的精光:“跟着本相,莫说是出将拜相,即便位居王侯官至九卿也是未尝不可啊!”

    张益听到此事如蒙大恩,当即放下酒杯诚惶诚恐的跑到正位下对严致筹跪拜施礼:“丞相大恩下官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朝中大小事宜全部以丞相马首是瞻,若丞相不弃,下官定当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哈哈。”严致筹抚须长笑:“中丞大人不必行如此大礼,本相还是那句话,你我同朝为官,若本相得以高就,定然也不会怠慢了你们。”

    张益听完慢慢爬起身,附和着严致筹媚笑道:“丞相辅弼之勋、功盖寰宇,他日定会卓绝千古名垂竹帛,下官虽无甚德才,也绝然会追随丞相左右,以期沾得分毫伟绩。”

    “这都好说。”严致筹说着慢慢站起身,酒意的熏陶已经让他的双眼有些迷离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中丞大人早些回府歇息吧,待来日本相再略备薄酒,叫上魏丞相和御史大人一同畅饮。”

    张益双手相扣一鞠到地:“那丞相早些休息,下官就先行告辞了。”

    “好。”严致筹晕乎乎的伸手一挥:“雷刚。”

    门外一人应声而进:“在!”

    张益转身看去,一身锦缎劲装的雷刚跨步而入,来到张益面前含笑施礼:“中丞大人,请!”

    张益听完笑着对严致筹施礼告别,随即转身和雷刚说笑着走了出去。

    对于雷刚,张益还是有些熟悉的,此人据说原是豫州境内豪掠一方占山为王的匪首,大约在兴宗齐弘退位前十年左右,雷刚一直啸聚山林以打家劫舍为生,后来临近府县出兵围剿,谁知万余大军竟被雷刚区区两千人打的丢盔弃甲,兴宗一怒之下派皇城州府统领、镇凌候乔凤海率军征讨,雷刚本以为官家军兵久疏战阵早已是不堪一击,岂料乔凤海手下的将领们各个能征惯战,而且其本人更是治军有方、熟读兵法,雷刚山头上这群乌合之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短短几天之内就被打的溃不成军,雷刚无奈之下只能扔下匪寨带着家眷们泽路逃生,虽然中途也曾遇到过乔凤海手下军兵们的围追堵截,但好在雷刚勇猛过人悍不畏死,虽然身受重伤,最终还是保着一家老小逃了出去。

    不过此一战倒是给乔凤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用他自己的话说:“本候从军二十余年,还从未在战场上遇到过如此猛将!”于是乔凤海当即上奏兴宗,请调大军全州搜捕,务必要趁雷刚重伤之际将其斩杀,以免他日后成为大夏王朝的祸患,从此雷刚便带着父母妻儿踏上了风餐露宿的逃难之路。

    原本他流落江湖之后是想逃往荆州,就当时的情形来看,外姓六王对帝氏听调不听宣的态度早已天下皆知,而且荆王周方适为人有一向没什么雄才大略,只想安居一偶享乐太平而已,就算兴宗传令九州各王全国缉捕,周方适也照样会敷衍了事,所以对于雷刚来说,荆州是眼下最好的去处。

    谁知沿途为了躲避军兵搜捕,他却稀里糊涂的跑偏了路线径直奔梁州而去,也恰逢此时,正好赶上严致筹奔赴梁州私会梁王赵景,两人便在梁州与豫州的临界处碰上了,当严致筹得知眼前这个人就是在乔凤海的万军之中护着一家老小突出重围的匪首后,顿时眼冒精光,非但没有将其绳捆索绑上报兴宗,反而直接把他带回了严府并暗中请郎中医治,随后又亲自挑选院落把雷刚的家人们也安顿了下来,就连一应吃穿用度也是按时供给,就这样,等雷刚修养数月重伤痊愈后,便决定誓死追随严致筹,到如今已经成了严府的镇府统领。

    但其实雷刚心里非常看不起张益,他始终认为张益只不过是一个阿谀奉承的小人罢了,不值得费尽心机去拉拢,可严致筹却不这么看,在他理解的人情世故中,不管是三公九卿还是三教九流,任何人都有为己所用的一面,就像张益,他喜欢升官发财,那么严致筹就用高官厚禄去引诱他,虽然以严致筹的身份和地位,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这种人,但凡事都有万一,至少日后自己密谋大事的时候,这种小人别钻出来给自己找不要的麻烦才好,所以近朱者赤,雷刚也学的渐渐圆滑了。

    当两人一说一笑的走到府门外时,下人们早已抬来了轿子,雷刚笑着对张益拱拱手:“中丞大人慢走,雷某就恕不远送了。”

    张益急忙笑着还礼:“雷统领快些回府吧,张某告辞。”说完转身走进了轿子中,下人们抬起轿子晃晃悠悠的向南而去,而雷刚在送走张益后突然间双眼变的无比锐利,仿佛夜猎的雕枭一般望向了府门外不远处深邃的街巷拐角处,眼中渗透着夺人心魄的阵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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