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局势制衡
严致筹微闭着双眸沉思了许久，最终缓缓摇了摇头：“兹事体大，魏兄容本相再思虑一番吧。”
“严兄！”魏程有些急了：“只怕再晚就来不及了！那吴方醉酒之时直言是严兄要谋朝篡位，齐瑜闻听后又岂会对你毫无防备？只是他现在尚无与严兄对抗之力而已，若等其羽翼丰满之时，满朝文武可就真无生身立命之地了！”说完一头磕在了地上，那猛烈的撞击显然是将额头的鲜血沾在了严致筹脚下的石板上。
严致筹强忍着伤痛，伸手扶起了魏程：“本相知道魏兄是一片好意，事已至此本相又岂会轻易辜负列为同僚？只是。。。唉！如今我伤及如此，即便图谋大事也不急在这一两天，魏兄先行回府，容本相思虑一个万全之策再调兵遣将也不迟，到时你我面南背北、同享大业！”
“严。。。”魏程还想继续劝说，但严致筹收回手的同时又一次触痛了膝盖，瞬间疼的他咬牙咧嘴、冷汗直冒。
魏程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说一句：“严兄好生歇息，小弟明日再来拜访。”之类的话，便退了出去。
严致筹惺惺相惜的看着魏程，脸上纵有万般不舍也无法出厅相送，而且双腿的疼痛实在不容他起身道别，只能下令让管家替自己去送客，自己则在下人的搀扶下坐回了椅子上。
而魏程出府后，严致筹的目光却骤然冷峻起来，那摄人心魄的寒芒仿佛两把利刃一般看向了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的陈淮。
“说！”一个简单的字，但其中却渗满了冰冷和威严！
陈淮也毫无隐瞒之意：“回禀丞相，今日之事下官也在场，事发之后各部尚书、侍郎、三公九卿等因寻不到丞相，都跑去了魏相的府邸，众人一致商议后都觉得君上这是要逐一击破了，于是心慌之下集体决议请丞相下令兵进皇城。”
“集体决议？”严致筹嘴角冷笑：“到底是集体决议的，还是有人诱导众人决议的？”
“丞相的意思是。。。”陈淮的眼角也眯了起来。
严致筹凝息深思：“你怎么看？”
陈淮摇了摇头：“下官觉得此事有待商榷，若是真开了弓，可就再无回头的余地了。”
“哼！”严致筹一声冷哼：“兵进皇城。。。进来之后呢？杀了齐瑜吗？唉。。。看来这魏程，本相算是养了狼了。。。他这哪是要杀什么齐瑜啊？这分明是要杀我！”
“嘶。。。”陈淮眉头微皱，一时没明白严致筹话里的意思。
严致筹却并未理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现在起兵根本不是时候，冒然造反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否则外姓六王早就兵临城下了，谁还会苦熬着等到现在！如今的九州局势看似是八王分立，实则彼此之间自有一条局势相互制衡着，谁打破这层制衡，谁就得先死！就拿本相来说，兵进皇城也不是不可以，但真正让我害怕的却并非是齐瑜，而是外姓六王，他们早就眼巴巴的盼着有一个人带头造反了，因为一旦有人杀了齐瑜，外姓六王势必会以替君上报仇为由率军兵发豫州、荡平皇城，然后再借机灭了青扬的齐穆和齐恺，最后，外姓六王才开始争衡天下，而齐氏三州灭亡之后，不管他们最终谁坐上了龙椅，天下人都不会再有口诛笔伐，毕竟，君上不是他们杀的。。。所以说！”
严致筹凝眉看向了陈淮：“冒然出兵只能是提着自己的脑袋给别人做嫁衣，要知道惦记着皇城这把龙椅的可不单单只是我们，各州藩王都巴不得有人先出这个头，可是谁先出头谁就得先死，死一个，其他人的竞争对手就会少一个！”
陈淮恍然大悟：“丞相的意思是魏程想要借六王之手除掉我们？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莫非。。。他已经与魏禳串通一气了？”
严致筹摇了摇头：“魏禳一介匹夫不足为虑，只怕这背后真正的操纵者并非旁人，而是那个即将与齐瑜认亲的老丈人，梁王赵景！”
陈淮惊的张这嘴说不出话来了。
严致筹阴狠的咬紧了牙关：“他在外姓六王中的势力是最大的，而且以他的筹谋劝说魏禳让魏程为内应简直轻而易举，说不定这豫州其他的官员们也早就被他收买了！”
陈淮听完陷入了沉默。
与此同时，刚刚将魏程送走的管家却跑了进来。
“启禀老爷，镇凌候乔凤海求见。”
“乔凤海？啊！”严致筹惊疑之余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结果一不小心抻到了膝盖的伤处，疼的他坐在椅子上“呼呼”的喘气。
“丞相。。。”陈淮想伸手去抚，但严致筹忍着痛摆了摆手，陈淮只得停了下来。
“请！”严致筹吩咐一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强忍着压下身上的痛楚。
台下的管家则露出了些许为难之色，此情此景他真想劝严致筹赶紧回房休息，但做为家仆，他也明白干预主人的决定是仆人的大忌，尤其是这种涉及到其他朝臣的政事，所以他踌躇一阵后只能转身向门外走去。
待管家出门后，严致筹还不忘向内侧吩咐了一句：“你先去后堂吧。”
“是！”一声回应后，内侧的人便从一道隐蔽的小门转进了后堂。
陈淮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雷刚，事实上从严致筹回府的那一刻他便潜身在内侧护卫着，只是由于身份特殊的关系，像魏程这种角色在场时他才不方便露面，而现在登门拜访的变成了乔凤海，那雷刚直接就得回避了，两人过往可是有过一段生死追杀的经历，要是让乔凤海知道自己调用大军围追堵截却逃之夭夭的重犯就在严致筹府上为将，那大家可就都要尴尬了。
走向门外的管家已经来到了府门前，在转身出门的一刻他刻意停下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这才笑呵呵的去迎接乔凤海，免得让客人以为自己愁着个脸是主人不愿接见的意思。
“侯爷见谅，我家老爷有伤在身实在不便出迎，特命小人来恭请侯爷！”
乔凤海点点头便向里面走去，乔霜和乔雪跟在身后，每人手里拿着一份拜礼。
这种态度倒并非是乔凤海刻意高傲，而是他本来就知道严致筹在皇宫受到了怎样的待遇，毕竟那五千御林军可是他旗下的，如果自己再装作毫不知情那就太假了，而他之所以选择此时来严府，正是借着探望严致筹的时机来执行齐瑜的命令的。
待走到正厅之后，乔凤海愣住了：“下官只听说丞相在宫内遭受不公，却未曾想，竟已伤到如此程度！”
严致筹摆了摆手：“都是本相自己的过错，受此刑法也是罪有应当，怪只怪我自己识人不慎，没替君上统辖好百官，才让吴方这等忤逆之辈混入廷政欺君罔上，君上没让我连坐受刑，做为臣子的已经是深感隆恩了，岂敢再有丝毫抱怨？”
乔凤海点了点头：“丞相忧国之心实乃百官楷模。”说着向身后一转身，乔霜乔雪将手里的拜礼递了过去，乔凤海接过拜礼捧到了严致筹面前。
“今日御林军向下官陈说了宫内之事，下官忧心丞相贵体，特地亲自甄选了些滋补之物，祈望丞相早日无恙才好。”
严致筹笑了笑：“让侯爷费心了！”说着冲管家一示意，管家急忙走过来将拜礼接在手里拿了出去。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侯爷快请入座，总这般站着本相倒不好意思了，请！”
乔凤海闻言坐在了客位上，只是在转身的同时和陈淮互相见了个礼，几人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但就在几人互相见礼的时候，身处后院的苏黎雅却在紧绷着神经，适才她无意间路过后院的走廊时偶然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很明显是有人潜进了严府后院，正在房屋间悄声穿梭着。
不过最让苏黎雅震惊的是，这声音发出的节奏却倍感熟悉，多年的默契配合让她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在屋顶潜行的人绝对是章钪！
然而最让她不解的是，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才让章钪舍弃监视的茶摊冒险进入严府，他难道不知道府内到处都有潜身的高手吗？别人不说，若是让雷刚发现了，只怕章钪再想平安脱身可就难了。。。
屋顶的章钪当然知道这些，所以他每一步都非常小心，趁着傍晚昏沉的夜色谨慎的躲避着暗中隐藏的眼线，至于雷刚，章钪倒并不担心，乔凤海在进府之前就跟他说了那次追杀的事，所以这时的雷刚根本不敢露面。
“嗒！”一声轻响从章钪身侧传来，章钪微微一惊急忙转头看去，却发现是一颗石子落在了身旁不远处，正是銮礼司特制的传信石子，章钪拿捏起来，手指辗转间石子也慢慢裂开了缝隙，然而内部却是空心的，什么内容都没有。
很显然，这是一颗询问信，什么都没有的意思就是在问对方在执行什么任务？是否需要配合？
章钪抿嘴一笑，他知道这石子是苏黎雅传来的，不过他却并未回信，因为不回的意思就是告诉苏黎雅任务无需两人执行，她继续潜伏就好。
随即章钪手指逆向揉捏，石子在受到错误的开合手法后，瞬间碎成了粉末。
做完这些章钪再度凝神起来，因为他此来的目的并非是为了监视严致筹，而是在寻找一个人，一个正在慢慢靠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