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遇（楚钰）欣喜，赏花宴事
江欣雅沿着石阶，随心赏景，或走或停驻。见着前处一方巨石横在路旁古檀树下，便斜靠粗壮的树干，坐在石头上冥想。
楚钰从山上下来，发觉前面似乎有一个绿衣小姑娘睡在山石古木上，犹如林中仙子，自然，单纯，天真，不知世事，误入人间。
楚钰愈发放轻了步子，免得扰人清梦。待走近些，经过巨石前，忽的瞥见了江欣雅的脸，粉黛淡施，眉清目秀。
呆站在原地，面露欣喜，
“雅儿”，楚钰不自主的轻声呢喃道。
自他重生后，每日都琢磨着培养自己的势力，如此才不至于连心爱的女子也得不到！顾念着雅儿尚且及笄，便克制着自己，不去寻她。
还有一点便是免得见着江凝韵，出什么幺蛾子。不想，今日，竟有意外之喜！倒是多亏的母妃叨念这让他来此还愿了。
江欣雅并未入睡，只是远远瞧着来人衣着华贵，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直接装了睡觉的样子。
却听到来人唤她——雅儿。
方才悄然一眼，晓得她从未见过此人，可这语气柔和，亲昵熟稔，不知道的，许还要以为他们相交已久。
睁开眼，与眼前人不经意地对视，带着三分似醒未醒的茫然。
楚钰只觉得自己要溺在这汪汪泪眼里了。
“姑娘怎的独身一人在此山中休憩，却无陪同？林中愈发显得秋寒清冷，当心着凉。”
江欣雅虽觉得此人太过热情孟浪，但近看发现衣服布料是她叫不出名字的，针织做工也都是极好的，断定他家世不俗，软了声音小声娇怯怯答道，
“小女随家中长辈来此地寺中上香祈福，顺便来看看风景，倒是一时困倦，睡着了，实在失礼。”
楚钰听了，总觉得江欣雅纯稚娇嫩，还是孩子性情，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相对无言，，江欣雅提起裙摆小跑回去，转角时又停棕看了一眼，欲语含羞。
留下楚钰回味着。
他要加快速度了，这一世，他决不会再让任何人拆散他和雅儿！
江凝韵不行，太子也不行！
江欣雅坐在马车上，思索着方时遇着的那人身份地位——那周身的气度，怎么着也是二品以上大员家中的嫡子嫡孙才有的。若是还有机会碰见就好了。
唉！再碰见又有什么用，她一个庶女，姨娘还是婢女出身，父族不显，母族无人的。即便是做妾，那人怕也是瞧不上的。
她知晓出身并非自己能选择的，可还是忍不住，愤愤看了眼柳姨娘，又立马转过头去，掀起车帘看路旁景色。
柳姨娘察觉出女儿似有不对劲，却没说什么。
孩子大了，总归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但万事她都会尽力为她护着的。
江凝韵听到崇阳长公主不日举办赏花宴，遍邀各家千金闺秀，少年才俊的消息时，怔愣了好一会儿功夫。
这便要到了吗，她前世，一切悲剧的开始，她深夜里，噩梦的源头。
还记得，前世这时的她，欣欣喜喜的，想着要去参加长公主的宴席，精挑细选衣服布料，花纹款式，搭配着合适的钗环首饰。毕竟，这么大的诚，哪个姑娘家的不想美美的出现在别人眼前，若是露了丑，遇上俊俏的公子哥，也没脸搭话。
想来也是讽刺，彼时少女怀春，只有些话本子里看到的风花雪月的小心思，不过一个宴会后，人生就全乱了套了。未婚失贞，勾搭世子，自甘下贱......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倒了。楚王府只说是要对自己负责，却半分不为自己辩解，话里话外透露出王府是无奈之举，得了个好名声，而自己成了垫脚石。
后来，成了婚，她过得连个下人也不如。硬生生地被磋磨了两年，最终，死在了那个冬天，不知是饿死的，还是冻死的，也不知尸骨如何，可有收拾。
想着，又觉得好笑，自己到死终究身为世子妃，任楚钰再怎么不喜，衣冠冢总该建一个。她江凝韵纵然死了，名字也入了他楚氏的族谱，去不了。而江欣雅身为太子侧妃，他再不甘心，又能怎样！
只是今生，她可定是要成全这对“苦命鸳鸯”的。
重生两年，她什么都没做。纵着江欣雅，却不再亲近，见了面也同陌路人般。她不曾对江欣雅做任何事，只缠着母亲听些内宅私事。
父亲统共三女，前世长姐出嫁后，她待江欣雅越发亲厚，如嫡亲妹妹般疼爱，却遭如此算计欺骗！
江凝韵不知前世她同楚钰之事是否是江欣雅的计谋，若真是，她便要江欣雅也尝尝受人非议的滋味！当然，她还要撮合江欣雅与楚钰，毕竟，贱人就该彼此祸害。想那时江欣雅得了楚钰的欢心，却嫁给了太子，可见是个心大的，大得连一个王府也装不下。
她也不想做什么恶人。楚钰不是喜欢江欣雅吗？不如干脆成了亲，也能“好好相处”，彼此更多了解。
江凝韵不相信永恒的爱情，她的父亲曾为了柳姨娘辜负母亲，如今不也因为一个都不曾见过的孩子怨上柳姨娘了吗？
得不到的永远刻骨铭心，可一旦到手，初时还剩些美好情谊，再久些，琐事太多，就把那些子回忆都埋没了。
即便前世陷害她的另有其人，可她勾搭楚钰，害死了她也是不争的事实。
记得最初她虽不得王府中人的喜，也勉强过得去，直到江欣雅入了太子府，偏又舍不掉楚钰。
每每她向楚钰诉苦，最后，都是苦了自己遭罪。她一介卑贱庶女，攀上了太子，还成了侧妃，倒真不知，还有什么苦处！
江凝韵算是怕了，原先考虑过这辈子索性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倒也活得洒脱率性！
可先不说过不过得了母亲那道坎，只说父亲是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论起来，前世若她未入王府，或许也如姐姐一般嫁入哪个大族做庶子媳妇了。
但她却知道，王家郎君虽好，终究不是姐姐心上人。奈何父亲认为姐姐容貌确是极好的，要嫁也要嫁给一个有助于江家的人。如今姐姐虽然夫妻和睦，但到底还是心有遗憾的吧。
若单论样貌，江凝萱是月下昙花，自小养着通身清冷高贵的气派，静然风雅；江欣雅是池上清莲，玉洁冰清，娇嫩可爱；那么江凝韵便是芍药，含蓄的华贵，招摇着妖媚。
景朝民风偏好要么大家闺秀，要么小家碧玉，正如江凝萱和江欣雅。而江凝韵这种，美是真美，不被看好也是真不被看好。当个受宠的妾室还行，为正妻，怕是压不住下面的人。且如此招摇，恐出了事，脸面可就丢大发了。
不过，虽然人人都这般说着，可到底又有谁人不喜美人。早在江凝韵及笄前，江康儒便挑着女婿人选了。好几个都是寻芳问柳，花名在外之徒，若非宋月坚持，说不定已经择人定了亲了。
江凝韵躺在床榻上，没什么睡意。半撑起的窗子透进来夜间沁凉的风，将人吹得更清醒些，心也更清晰些。
翌日清早，江凝韵去向母亲请安时，江欣雅还有几个姨娘都在。
互相行了礼，便开始找话聊了。
柳姨娘率先开了口，“听说崇阳长公主正筹备赏花宴呢，二小姐出落得这般漂亮，到时候怕是要把花都压得抬不起头！”
江夫人眉头稍展，“长公主身份尊贵，养得也是些珍熄卉，韵儿哪有那本事，柳姨娘这话怕是有些不合适。”
江夫人虽然爱听旁人夸赞自己女儿，但这话若传出去，怕是要惹长公主不喜了。
柳姨娘自知失言，有些尴尬。想当初，她怎需如此低声下气！若她有这掌家权。。。。。。
不甘却只能谄媚地笑笑继续说下去，“雅儿来年便要及笄了，妾身想着这次宴会让雅儿跟着二小姐一同去，多认识些人，她们姐妹也亲近些。”
“这次赏花宴三姑娘若想去便去吧，不必向我禀告。”江夫人语气淡淡的，像是并不放在心上。
“多谢夫人，只是这衣服首饰。。。。”
“噗，”连姨娘嗤笑一声，“我当姐姐说了这老半天，原来是来讨东西来了。”
江欣雅听了，面色有些难看，死死攥住帕子。
柳姨娘更窘迫了。若不是这些个狐媚子趁虚而入，她至于今日来宋月这儿自找没趣吗！
江康儒不是个痴情的，尤其孩子一事让她惹了厌，府中又抬进了三个。这连姨娘便是其中最受宠的。
柳姨娘最看不起的就是连姨娘。她当年虽是丫鬟抬上来的，好歹也是个清白姑娘。而连姨娘是江老爷去江南带回来的，原先竟是扬州瘦马。长得倒也不算十分精致，只身段极好，且那等子花巷出来的，有一样功夫是顶顶好的。想来，便是这般哄得老爷离不开她吧。
柳姨娘虽已对江老爷没了那个心，终归还是有不满的。尤其被一个年轻些的踩下去，更气闷了。
“连姨娘当初怕也没少讨过东西吧，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呢！”
其他几个姨娘一听也笑了。
早看不惯了，一个妓女，平日真把自己当个玩意了？不就是个千人骑，万人枕的！
连姨娘登时来火了，“你！”
“好了，要吵回去吵，”江夫人打断了连姨娘，“小姐还在这，什么都敢说出来！”
“这请安茶也喝完了，都回去吧。”顿了顿，“郭嬷嬷，去账房给三姑娘支些银子。”
“多谢夫人。”
“多谢母亲。”
旁人都走完了，江凝韵则留了下来。
江夫人命玉蓉去里屋把柜台上紫檀木的妆匣子拿过来。
牵过女儿的手，拍了拍。
“我的韵儿都这么大了，该要好好找个夫婿了。”
“这次去赏花宴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但行事不能太高调。”
“去的人多，韵儿要小心，不能轻易得罪人，去哪儿都要带着鹊儿，知道吗？”
“母亲放心，女儿晓得。”江凝韵说着，抱住江夫人撒娇。
这世上，也只有母亲对她最好了。
玉蓉拿出妆匣子里的一个碧玉镯子。江夫人接过放到她手上。
“娘亲没什么能给你的，这是娘亲的祖母给娘亲的。总共一对儿，还有一只给了你姐姐。今天，这一只就传给你了。”
江凝韵看着，红了眼眶。
妆匣子里是一套金镶玉的首饰，前世母亲将它给了自己，后来在王府被楚钰发怒失手摔在地上，她急着收拾，楚钰却让人直接丢了。
这一世，再也不会那样了。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