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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归还玉佩,前尘复起

    齐珵光只身在山庄闲逛,小木子不知去哪里了。

    前处有条曲折环绕的水流,是从后面山里引入的活水,上面搭了座小石桥。闲云倒影,长桥卧波,悠然自得。

    缓步上去,桥那头也慢慢出来个人。

    江凝韵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不是尴尬,也不是喜悦,而是很平淡很平淡,但又不是那般淡然,仿佛无垠的原野上,只听到风轻轻吹拂,擦过细草的声音,还有自己更轻的,微弱的呼吸。

    齐珵光发觉眼前的小姑娘对着她看呆了,暗自欣喜,露出了他自认为最亲切、温暖、迷人的笑容。

    江凝韵这才回过神了,却有些想笑了:方才文公子忽地一笑,倒好似急于展现自己羽毛的鸟儿,再不像是前世那般清风明月遥不可及了,反多了些人气和傻气。

    俯身行礼,江凝韵想越过他,擦肩而过时,忽想起一件事,扯住了身旁人的衣袖。

    待齐珵光停愣住,江凝韵才猛地收回手。红着脸拿出一个帕子,打开,原来包着一块软玉,正是齐珵光当初扔在江府的。

    “文公子,不知这枚玉佩可是当初落下的?”

    这玉佩是她后人命令府中下人找到的。她今日出府时想着文玉呈前世也来了赏花宴,便携带着准备归还。现下恰是时候。

    说来,前世倒没有这一茬,不过那时她同文玉呈倒是见过不少次,赏花宴时已熟悉的很,还聊了许久。

    齐珵光自然欣喜,却不是因为“失而复得”的玉佩,而是因为江凝韵竟连他的这么件小事也记挂着,还把他的玉佩放在身上。若非怕太过唐突,他倒是真想将玉佩直接送给韵儿,让她成日随身戴着才好呢!

    “某真是多谢二小姐了。”接过玉佩时,装作无心的把帕子也一同拿来,迅速揣进怀里。

    江凝韵吃惊的微启丹唇,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笑着辞别,走下石桥去。

    她本是在亭子那处闷得难受,才仗着前世已来过此地,识些路,这才会随意走走。不想遇见了文公子,还是早些离去吧,免得又遇见了谁。何况,她今日还有要事要做呢!也不知鹊儿那边有没有发现什么。

    思索着,步子加快不少,后面似有若无的视线渐渐被花树挡住了。

    齐珵光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后,吃吃地发笑。

    没人注意月洞后离去的人影。

    木怡然的心慌乱地跳着,急匆匆的往回走。

    她本是出来更衣,听着这边似有男女交谈声。原以为是哪两个不知礼数的私相授受,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太子殿下,且那女子偏就是方才她瞧不上眼的那个!

    木怡然如今已虚岁十八。木家依旧未给她定亲。

    她晓得的,家中是想将她嫁入皇家。

    父亲曾问过她,是想当皇妃,还是太子妃?陛下虽还健壮,可她才不要进宫做妾,和那么多人争宠,且到时候她要如何与姑母相处。

    她要做就做太子妃!

    因着木贵妃的关系,木怡然倒进了几次皇宫,也见着齐珵光好几面,觉得殿下温文儒雅、风度翩翩。

    她有幸曾同他说过话,殿下的声音如轻风细雨,她只听那一声就心动了。

    木怡然时常差人“关心”东宫,从未听说太子身边有什么得宠的侍婢。

    她还窃喜,殿下没有心上人,待来日她入选东宫,定会和殿下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可方才,那个破落门户的,居然和太子殿下那么亲近,殿下还收下了她给的东西。

    真是,真是,好不要脸的东西!竟敢妄想勾引攀附殿下,她是决计不会让江凝韵的计谋得逞!

    回到亭子,管事婆子正请各位小姐移步南楼,长公主已备好了席宴。

    另一处,管家殷勤带着太子等人前来。

    虽未明言,可这些公子小姐们都知道,此次崇阳长公主的赏花宴不单是为了赏花,更是赏“人”。对从来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男女,也算是个相看的机会。如是有瞧对眼的,回去便可说通了长辈互通秦晋,结同姓之好。

    齐珵光心情尚好,不慌不忙的踱着步子,后面人也只能跟着放慢速度。

    楚钰选在靠前的位置走,似又想起什么,吩咐小厮去了。

    小木子此时不在齐珵光身侧,而是换了身衣服,混在后头,随时注意着楚钰的举动。思考片刻,赶紧冲路旁侍弄山茶的下人递了个眼神。

    南楼算是峮岹山庄最出名的特色了,立在人造的一大片湖泊中央,只以三座木桥连接湖岸。楼有三层,顶层是远眺的好地方,下面两层确是未隔开的。不过高门上层座,像江家这种,便只能在下面了。

    江凝韵的位子快靠近门了,且在后几排,江欣雅的还在她的后头。所有人行礼就座后,便有乐师舞姬进来。等公主令下,这宴席才算开始。

    江凝韵周围好些人,此刻都矜持着,她虽觉无趣,也老实的品着茶。

    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应是今年新得的君山银针。色味似龙井,叶微宽而绿过之。常以白银盘里一青螺喻之。

    江凝韵也就前年尝到点儿,还是舅舅托人捎过来的。

    歌舞欢快,有人认真欣赏,有人眉目传情,有人眼中另有美景,有人思绪不宁,无心观看。

    唉~江凝韵在心底叹口气,有些犹豫。

    前世她正是更衣去时,不知被谁人迷晕,才有那后来的事。若她不去,是否能逃过一劫?可如此的话,她便无法知晓究竟是谁害了她了。

    想起方才鹊儿告诉她,燕珠老老实实的,而江欣雅也只一直同那些贵女们搭话,并未接触旁人。眼前迷雾团团,如何拨云见日?

    江凝韵的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在争碟不休。

    算了吧,前尘如梦。不过是因为突来的横祸才有后来一切,如今既有机会摆脱,不如就此放下。最大的怨恨不过是因为楚钰的婚后虐待和江欣雅的欺骗与算计。反正今生与楚钰是不会再由瓜葛,至于江欣雅,一个庶女,前世只因识人不清,养虎为患,正当对她没法子吗!

    可是,前世都是她实实在在的经历啊!

    那些鄙夷唾弃的目光,那不屑敷衍的态度,那一个个饥寒交迫的夜晚,那都是真的!

    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放下呢!

    齐珵光看着下面低垂的小脑袋,神色也变得柔然。明知是万无一失的事了,心中总还是有些安不下心。

    木怡然顺着齐珵光的视线,看见江凝韵正在那堆人中,愤愤地哼了一声。转而,又撇过头去,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纠结着,江凝韵还是坐在原处。

    现在已有稍显赫的世家小姐请缨表演,家世次的尚不敢露头。至于如木怡然那样一流家族,皆是要等到压轴出场的。

    江凝韵只想静静的看会子才艺,腰好似被人戳了戳。扭头看,江凝韵怯怯地望着她,

    “二姐姐,我想去便所,这庄子有些大,也没什么若是的人,有些怕,”微微垂下头,央求道,“二姐姐能陪我去吗?”

    江凝韵没说话,只盯着她。

    江欣雅觉得那目光像火一样烧在她身上。眼神躲闪,委屈地说,

    “姐姐莫不是嫌弃妹妹是个庶出的,总不大亲近雅儿呢。”说着,声音大了点,带着点哭音,活像被狠狠欺负伤透了心的模样。

    周围也做着不少庶出的,听了这话,皆有些不舒坦。

    嫡出的小姐虽也觉得庶出确是第一等,且一个庶女要出去还拉着嫡女一起,不懂尊卑规矩。要是自己指不定这么对付呢!但在府中随便欺压,外头还是要顾及名声,故而也觉得江凝韵此举不妥了。

    “姐姐可什么都还没说,妹妹便已替姐姐定了吗?”江凝韵似笑非笑,扶着鹊儿的手起身,“走吧,三妹妹。”

    “多谢二姐姐,”依旧甜甜的笑,好似刚才的事都烟消云散。

    将滑到肩上的秀发捋到耳后,江欣雅不经意地说,“鹊儿姑娘不如就留在这儿休息吧,有姐姐陪我就行了。”

    江凝韵嗤笑一声,“鹊儿是我的丫鬟。”所以我的丫鬟去不去管你什么事!轮的着你说话吗!“不过你也是“为鹊儿着想”。“妹妹说的对。如此,鹊儿,你便留下吧。”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江欣雅,便准备出去。

    南楼外,碧水蓝天倒影。

    过木桥,再绕着回廊走,还有个侍女在前面带路。

    “姐姐如今真是和妹妹生分了呢。”曾经江凝韵还会在面子上给她个好,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倒渐渐疏远了。

    “妹妹怕是想多了,只要你没有想些不该想的,姐姐又怎么会和你生分。”可惜这世上偏生就有太多人想着不该想的!

    前头的路沿着墙转了个角,带路的侍女一下子就看不到了。

    一点点近了,江欣雅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她走在前面,憋着一口气往前走,忽地就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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