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收尾
江夫人坐在堂上，柳姨娘、贾茹等人皆站着。里间，莫大夫正为连姨娘看诊。
江康儒大步跨进屋子，直接朝柳姨娘走去，一掌扇上去，把人打趴下。
柳如月只觉得这一幕真熟悉！上次，不也是这样吗？被狼狈得打倒在地上。不过今日未戴玉质首饰，才不用心疼东西。
只是，心好像更碎了。
纵然她对江康儒早就失望了，可终究还是念着的。今日后，再不会，再不会有半分了。
饶是扇了柳姨娘一巴掌，江康儒还是怒不可遏。当初直接出手害得芸儿流产，现在又撺掇着贾氏作妖，真以为他不记得贾氏是从她院里出来的吗！
且连儿虽出身不好，误入迷途过，但她早已悔改。今日定是连姨娘存心找她麻烦的！
“柳氏！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啊，你与我江家究竟有多大仇怨，要如此害我！居然害死了我两个孩子，非得让我江家断子绝孙你才肯善罢甘休吗！”
今早还念着些往日情意，又想着她是欣雅的亲生姨娘，还记着要把抬她做平妻的场面弄大些。可她倒好，这都连着害死他两个孩子了！毒妇！
连姨娘好不容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却没什么力气，动也动不了。莫大夫开了些恢复气血的药，便走了。
此时，只有她的贴身丫鬟珍儿在一边候着。
“姨娘，都怪我，若不是我劝您出去走走，便不会有这样的事了。”珍儿哭得格外伤心，责怪着自己。
“没事，不关你的。我本就不预想过能有孩子，况且这孩子，怎能活在这世上呢。”连姨娘昔年在楼里是，便吃了不少避子药。即使出来了，也以为自己难以怀有孩子，故而每次与人欢好后，都懒得服药。
她自己也知道，这身子早损伤了，孩子即便怀上，也不见得能生下来，更有可能是个残儿。再说，连她也不知，这孩子的爹是谁。
柳姨娘被关进了柴房。江康儒本想直接将柳姨娘打杀了，还是江夫人在一边劝着，让他想想江欣雅的事，何况还有多年的情分在。
什么情分！江康儒是真恨啊！他盼着江欣雅进楚王府，不就是希望江家能多个助力。他是没什么前程了，可他得给他儿子铺好路啊！这柳氏命里是来克他儿子的吧！江家要真是因为她没了后，便是搭上了楚王府，又有什么用！
不过月儿说的对，要是柳姨娘没了，欣雅丫头也恨上他，这可就不好了。毕竟，曾有大师算过，他总归是能有儿子的。
至于柳氏，便要处置，也不急于这一时。等欣雅入了王府，柳姨娘是得了恶疾病死还是失足掉进了池子里面溺水身亡，谁知道呢？
“夫人为何要帮那柳如月，让老爷直接杀了她岂不是更痛快些！”玉蓉似有不解，从匣子里拿出一把漆金剪子，递给江夫人。
“此事本来就是巧合，非她亲自动手，只是因为上次的缘故，老爷迁怒罢了。”这么大的怒气，可不是惩治一个小小的通房就能平复下来的。
用剪子把线头修掉，江夫人把新制的冬衣铺展开瞧瞧，觉得满意了，又折起来。“浓华，把这送给韵儿去吧。”
说完，又转过头对玉蓉说道，“今日若任由老爷动手，要是以后老爷后悔了，指不定要怪我未阻拦着他。还会疑虑我是不是存心的，是报复柳如月当初对我不敬，责备我没用容人的气度。”
“所以今儿我是拦住了，可若是老爷自己没忍住，便与我没什么干系了。”
江康儒叫了管事领江欣雅到书房去。
江欣雅犹豫着待会儿要不要趁时机合适之时，替姨娘说情。
江康儒抚着座椅把手，管事将江欣雅带来进来，阖上门出去了。江康儒招手，示意她上前来些。
“雅儿，你可知为父前些日子为何想将你姨娘抬为平妻吗？”
江欣雅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猜测道，“是因为父亲和姨娘相处多年，感情深厚。”
江康儒顿了下，“这只是一个小方面。”
“雅儿，你可还记得，几日前，楚王爷突然拜访我江家？”走过去，极为慈祥地抚摸江欣雅的头。
“他是为你来的。”
“为我？”江欣雅听后大吃一惊。难道楚王爷要纳了她，可她从不曾见过这位王爷啊！
江欣雅是不大高兴的。楚王爷比父亲都要大些，府中姬妾已经不少了。更何况世子也比她还要长几岁，定是容不下庶弟庶妹的。她进了王府，前几年还能靠容颜得些好日子，可要是没有孩子，等她老了，该如何过活？
江康儒看出了江欣雅神情中的不情愿，忍着脾性，“楚世子准备在明年春时娶你为世子妃，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你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江欣雅更吃惊了！她是听错了吗？世子妃！她？
“原先我想着你既然能有这般的大造化，若是成了嫡女便锦上添花了，这才打算将你姨娘抬举上来。”江康儒倒也满意江欣雅震惊的模样，这才正常嘛！要是一脸淡定的，才叫人怀疑呢。又接着解释说，
“可她现下接连犯了如此大错，江府是决计不能再容下她了。等明日天一亮，就送到城外庄子上去。至于你，大可转到你嫡母名下，如何？”
江欣雅咬唇，父亲的意思她懂了。不过是让她放弃姨娘，这样，对谁都好。但这是她从小相伴，疼她，护她，爱她的姨娘啊！可是，她保了姨娘，便只能顶着庶出的身份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世间千万比她好的姑娘里，楚世子为什么会娶她。是因为当初山寺里的初见，还是赏花宴时的相遇吗？
虽不知缘故，可不能否认，这也许是她此生最大的机遇了！世子妃啊，谁不想当！从前瞧不起她的人都得给她下跪行礼，恭恭敬敬地叫她娘娘。哪怕是木怡然和任婂，一正一侧，也比不过她！
只是，木家和任家的小姐在家世上本就比她高贵，又是御赐的婚事，要是她不能成为嫡女，更是低了一头，将来进府，如何压得过她们？
姨娘，对不起，女儿没办法，对不起。江欣雅在心里一遍遍说着，红了眼眶，难过，却不后悔。
“女儿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
“珍儿的弟弟病如何了？”江夫人坐在梨花木椅上，秋水给她按摩着头。
“听说已大好了，昨儿个就能下地干活了。”秋水回道。手上变换着位置，力度不减。
“嗯，手法愈发不错了。”江夫人觉得舒服多了，“待会差个人去和她说一声吧。”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前些日子，莫大夫来给老夫人请平安脉时，偶然撞到了连氏。这瞧了眼面相，如那虚弱得即将小产的妇人一样，便留了个心眼，过来向玉蓉说了。
这莫大夫记着江夫人帮了莫才和芸姨娘的事，投桃报李，便也帮了江夫人好几次。
虽说不能切脉查探，可内宅中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法子。
管事婆子上报说连氏的丫鬟珍儿，想提前支了下几个月的例银，给她突发恶疾的弟弟治病。江夫人没同意，只问她连姨娘的月事如何，便让莫大夫去替她弟弟瞧病，一应费用，皆不用她出。
珍儿虽忐忑着，可事关弟弟性命，她便千恩万谢地受了。
昨日，浓华姑娘来传话，让她劝着连姨娘在今晨出来走走，哪怕去挽柳亭边转转也好，只是莫要守在院子。珍儿知道，夫人来要报酬了。她满心愧疚，却还是照着做了。
连姨娘这边有珍儿，柳姨娘那边则有春姨娘助着。
当初柳氏用春姨娘的弟弟威胁春姨娘，呵，一个姨娘都能知道的事，她这个当家主母又怎会不知。那次江夫人便答应了春姨娘，放过她弟弟。而这一次么，作为把柳氏带到连姨娘附近的报酬，就是彻底消了春姨娘弟弟做蠢事的痕迹。
莫大夫已说了孩子难留，稍有不慎，就会没了。故而江夫人做的也就仅限于此了。若是柳氏运气好，说不准什么事都没有。可惜啊！她的运气似乎更好些呢！
想着，江夫人倒觉得这次多亏了三个人。已经扔在乱葬岗的贾茹，还有春姨娘和珍儿两人的弟弟。倒是万幸她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尚在江南的兄长，不知何时才能调任回京。
窗外又下起了雪。京城里啊，到了冬日就是这样。地上雪未消融，下一场又洋洋洒洒的落下，把那些尸骨盖得再厚些。
记得她也曾天真过，但是这府里的人和事儿，逼着她，逐渐变得不像自己。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总是会变。而她，变得越来越好，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