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埋了
今儿这一顿早饭吃得着实香甜,葱油饼就咸菜,每人一个荷包蛋,外加管够的野菜粥。
反正无论从营养角度还是饱腹角度,都是一顿值得回味的早饭。
古青心满意足地摸着溜圆的肚皮,发自肺腑喟叹道,“爹,还是有本事好啊。瞧瞧,咱爷俩吃的喝的,都是人家送的。若是我能到外头行医,咱家里还愁吃香的喝辣的?”
正洋洋自得,就听古老爹断然一声大喝,“闭嘴!”
古青惊吓之下,瞪大了一双眼看着古老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就是不让她行医。
按说古老爹也不是那种死板的人,这又是边塞小镇,大不了她女扮男装就是。为何穷成这样也不能靠本事吃饭?
古老爹又为何对行医一事如此避讳?
看着女儿被自己给吓傻了,古老爹痛心不已,一双枯瘦的手轻轻抚上古青的发际,声音满是沧桑,“青儿,你不懂,爹有难言的苦衷啊。爹曾发过誓,我的后人绝不能学医,否则就天诛地灭啊。”
这么沉重的话,着实震撼了古青。
她不知古老爹当年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才让他发这样的毒誓。
望着古老爹那面色发青的脸,古青不敢说话了。
好半日,父女两个相对无言。
可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刚从山上采药回来、正忙活着贴菜饼子的古青,被一群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给抓走了,急得古老爹从炕上滚下来,嘶喊几声,吐出一口血,终是晕了过去。
古青还没反应过来,人已是被绑了手脚堵上嘴巴塞进一辆马车里,疾驰而去。
一路上,她饿得饥肠辘辘的肠胃差点儿没被颠出来,恶心得想吐却吐不出来,只得不停地往下咽酸水。
耳畔只听得那车轮辚辚往前行驶,却听不见人言,更不知道去向何处。
对面坐着两个铁塔一般的壮汉,目不转睛,就像是两尊泥菩萨一样,没有丝毫表情。
古青一颗心直发毛,不知这些人要把她如何,脑中已是闪过好几幅凶险的画面,有被推下悬崖摔得肢分血溅的,有被挖坑活埋憋得喘不上气的,还有被拴在马后活活拖死的……
越想她越害怕,浑身都禁不住抖起来。
只是她脑子还算清醒,盘算着自己近来得罪的人也就只有古里坊的掌柜的,不知这些人是不是他们雇来的杀手。
好不容易颠了半天,马车总算停下来。
对面那两个铁塔般的壮汉先跳下去,接着就挑开帘子,跟拖死狗一样把她给拖了出去。
古青一颗心已经蹦出腔子外,以为这就是她的死地了。
瘫坐在地上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她就被人给拽起来,往一处厅堂前行去。
这是一个十分阔朗的院子,里外三进,没有别院,内中景致一览无余。
所见处不过一条石子甬路,两边植满了青松翠柏,别有一番格调。
不过古青可没心情赏景,被人拽得几乎是脚不点地,活似一只小鸡被老鹰给捉住一般。
那两尊“铁塔”把她给拽到二进厅堂前的丹墀下,把她撂在那儿,就对台阶上站着的挺胸凸肚的两个壮汉道,“告诉将军,人犯已提来。”
将军?人犯?
古青眼珠活泛起来,自忖不像是被古里坊掌柜的给抓来的,好像是摊上大事儿了。
只是她搜遍脑瓜子也没想起来自己何时得罪过什么将军了。
像她这样的升斗小民,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将军这样的大人物的,更遑论得罪人家了。
良久,就听厅堂内一个沉稳内敛的声音传来,“进。”
语气很平静,丝毫分辨不出说话的人是个什么心情。不过听声音,主人似乎年岁不大。
古青踉踉跄跄地被人提起来,拾阶而上。
进了厅堂,迎面就是一张太师椅,逆着光,她隐约看见那椅子上是空的。
还没等她看清,就被人一把给推得双膝跪在地上。
坚实的青砖地面,让她那脆弱的膝盖差点儿碎成粉末。
心里默念着身后人的十八代祖宗,她还是老老实实低下头,一声不吭。
事到如今,只能静观其变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屋子里静得都能听得见人的心跳声,确切地说,是古青自己的心跳声。
“橐橐橐橐……”也不知过了多久,古青以为自己的膝盖都快要跪烂的时候,忽然有几声脚步声传来。
她歪着脑袋飞快地溜了一下,模糊中就见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人走过来,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
“嗯?”一个沉的似乎能滴得出水来的声音就在古青头顶响起,虽然不大,却让她浑身彻骨地寒。
古青浑身激灵灵抖了一下,赶紧垂下头。
“回将军,属下把人犯带来了!”下首把她抓来的一尊“铁塔”瓮声瓮气却十分恭敬地回道。
“哦!”那将军惜字如金,“哦”了一声,古青还云里雾里的,那下属就明白了。
“将军,如何处置?”另一尊“铁塔”问完,顺便还对着古青的后背淬了一口。
“埋了!”两个字,如同两团冰坨子顺着古青的脊梁骨滑落,激得她浑身冰凉冰凉的。
旋即,她又狂怒不已,只觉得一腔热血直往头上冒:妈的,老娘累死累活救死扶伤,从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却被这些人如此侮辱!
她到底招谁惹谁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就那么怒目圆睁地瞪着上首太师椅里的人,一张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
“敢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私设公堂,草菅人命?”
屋里的三人显然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纤细得跟个姑娘似的小子,一下子竟然如此昂藏有力起来,当即怔在那里,呆若木鸡。
卫无殇认出这张小脸来,不是昨日他从北凉人手里救下的那个小子吗?没想到他良心坏透了,竟然祸害到他头上了。
他当即阴沉一笑,“你也配?”
一句话,三个字,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睥睨和不屑,总算比方才多说了一个字。
古青却没认出他来,昨日他兜鉾半遮着脸,哪里看得清他的五官?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人,寸步不让。
就见那人冰块脸、傲雪眼、薄刃唇、铁甲寒……即使这人长得妖孽般好看,古青还是对他没有一丝好感。
这分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他那薄薄的唇勾着,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那笑里藏着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