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女儿身
古青傻眼了，她何时要谋害皇家公主啊？她跟长公主有杀母之仇还未报，都能尽心尽责地给她治病，谈何谋害呀？
她捡起地上那张纸，见是她开的方子，慢慢站直身子，问卫英，“敢问大将军，小民的方子，您给长公主用了？”
不是说炮制都要三天吗？若不是用了怎么知道她要谋害呢？
“废话，你还想着长公主被毒死吗？”卫英怒不可遏，指指旁边一个青衣小帽的中年男人，道，“这是太医院的医正，听说你给开了马钱子，赶紧过来拦着。那是大毒之药，幸亏他拦得快，真是万幸！”
说罢，又朝医正道谢，“多亏了杨医正。”
杨医正也谦逊回礼，“都是长公主吉人自有天相，碰上臣过府给她看脉。大将军日后切莫相信这些游方郎中，他们为了一己之利，什么虎狼之药不敢用？”
“正是，本将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古青冷冷地笑了，不卑不亢地看着卫英，正色道，“大将军，小民还没有活腻歪了故意给长公主用毒药。”
又看向杨医正道，“学无止境，老先生没用过的药并不意味着就是虎狼之药。老先生身为太医院的医正，想必也是学富五车了，那小民敢问您能治好长公主的病吗？”
杨医正被问得哑口无言，没想到这个无名小辈竟然如此伶牙俐齿，当真让他恼羞成怒。
他忍不住低斥，“小哥这意思是治不好的病就要大胆用药，不管是不是毒药喽？”
“我可没这么说。”古青才不会上当，跳到他的圈子里。
见这小子油盐不进，杨医正也是干气，他自恃德高望重，不屑于跟古青这种无名小辈斗，于是气呼呼地瞪着古青，却不再多说。
卫英也是被古青气得不轻，但细想她的话也有些道理，只是长公主的病他不敢冒险。
看在古青给他治病的面子上，又因为她是卫无殇的人，卫英决定把她赶出去算了。
正要叫人把她带走，就见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妈妈匆匆地来了，见了卫英忙道，“大将军，长公主殿下想请您和古大夫过去说话。”
卫英不知何事，只好带着杨医正和古青去了内院。
长公主病骨支离地依在床头的大迎枕上，面色蜡黄，有气无力地看夫君带着大夫进来，只能微微招手，“阿英……”
多年的夫妻，卫英也是不忍看妻子这副样子的，忙近前坐在床沿，关切地问，“你可是觉得舒服了些？想吃什么，叫人去做。”
“别忙了，本宫什么都吃不下。”长公主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话，停顿下来喘息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本宫这副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不，你不管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女人。”卫英拉着长公主的手，眼圈泛红，却勉强自己微笑。
“傻阿英，怎么可能？”长公主显然头脑很清楚，“这么多年，光喝的药也有几大车了，任天下稀奇珍贵的补药，皇弟都给送来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她叹息着，又道，“只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本宫很不喜欢。本宫想试试古大夫的方子……”
卫英为难地摇头，“杨医正说那马钱子是大毒之药。”
“阿英，本宫知道。天下的名医也都看了，都没有起色，难不成本宫要一直瘫在床上到死吗？”长公主情绪激动起来，面色涨红，却是很不正常的红。
“好吧，若是你决定了，咱们就，试试看。”卫英见妻子这般渴望能重新站起来，也颇动容，虽然不理解她的固执，但也能体会到不良于行是种多么可悲的事情。
杨医正在帘子外听这对夫妻决定要用马钱子时，忍不住摇头叹息，“长公主这是飞蛾扑火啊。”
长公主在床上苦笑答道，“飞蛾扑火也是绚丽的人生，总比我这灰暗的人生好得多。”
杨医正不再说话，古青也能理解他的好意，诚恳地看着他道，“您是医术上的泰斗，懂的比小民多，小民这也是铤而走险之举，还望老先生见谅！”
古青能这般坦诚布公，杨医正作为一个前辈，也就不好再跟她计较，只得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
于是，古青被留在卫大将军府里，开始炮制马钱子，按照医书上的方子，将马钱子先去净毛，水煮两三沸捞出，用刀将外皮刮净，浸热汤中，日暮各换汤一次，浸足三昼夜取出，再用香油煎至纯黑色，劈开看其中心微黄，火候即可，将马钱子捞出，用温水洗数次，油气尽净为度。
古青废寝忘食，都是自己亲手操作，从不敢假手于他人，毕竟也是第一次用这个药！
古老爹打发人去找卫无殇之后，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静等，可谁知卫无殇被皇上紧急派到城外西郊大营处置军务，小厮已经找人传了信，却一时不能回来。
他急得要死，心里更是懊悔，早知道就不让女儿去报仇了，如今大仇未曾得报，女儿小命却是难保，他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他在屋里左顾右盼，想着怎么能出去一趟，可是再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动弹一步。
却说古青在忙着炮制药物的时候，也没忘了去找卫英，让他去卫无殇府上通个信儿，免得她爹和卫无殇担心。卫英也算豁达之人，当即就派人去了。
这让古青生出些感慨来，觉得卫英和长公主两个人倒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当年，怎么就干出杀了她亲生母亲之事？也许，人家那种高高在上的贵人，杀死个普通女子，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吧？
那些仇恨先暂时放一放，她得治好长公主才有命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三日后，马钱子终于炮制成功，她给长公主用了。
杨医正也赶了过来，见证这重要的时刻，只是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显然对古青的用药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没多久，长公主忽然浑身抽搐起来，看上去很吓人。
卫英吓得不停地喊着，杨医正瞪了古青一眼，也不顾礼节，就那么闯进去。
古青也随后跟上，见长公主如此，淡定地吩咐仆从，“端一杯白糖水来。”
杨医正怒吼，“人都抽成这样了，还喝什么糖水？”
古青反唇相讥，“那你有办法？”
杨医正没吭声，打开药箱，找出银针来，给长公主扎了几针，只是片刻后，还是没有任何缓解。
卫英无法，只得按照古青的话让人端来白糖水，给长公主喂了之后，慢慢的症状就缓解了。
杨医正看傻了，没想到还有这么简单的招儿。
“马钱子乃是大毒之药，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若是出现抽搐，白糖水即可缓解。”古青见长公主安稳之后，方才抽出空给杨医正解释。
“受教了。”先前还对古青怒目相向的杨医正，忽然文邹邹地来了一句，倒是让古青受宠若惊。
她冲他笑笑，走向不远处摆放着笔墨纸砚的长案，不管不顾就抽出一张纸写起来。
杨医正纳闷，上前看去，却见古青在那张纸上写的字，有的能认识，有的却认不得，好似字劈去半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其实，他不知道这是古青写的简体字。
古青见他看过来，就笑道，“我把马钱子的用法和禁忌写下来，免得日后忘记。”
“能，给我誊抄一份吗？”这简直就是医术上的奇迹呀，若是能流传下去，不知会造福多少人。
古青并没有立刻答应，杨医正觉得自己这要求实在是太高了，这说不定是人家的祖传秘方，怎么可能传出来？
想至此，他老脸通红地往后退了几步，同行是冤家，他连看都不能看的。
谁知古青却起身笑了，“当然可以，不过我要回去让卫将军给重写一份再交给你，可好？”
有的繁体字她还没学，简体字这古人看得也是一知半解，到时候她一边说让卫无殇一边写下来，岂不更好？
杨医正闹不懂为何要请卫无殇重新写，心想这医术上的事儿，卫将军也能懂？
但古青名义上是卫无殇的良医官，有什么事儿自然要他先答应才是，当即连连道谢。
等了半日，长公主只觉得下半身热乎乎的，有了知觉，于是古青又让她服用一次马钱子。
到了晚上，再去掐长公主的腿，她就叫唤着疼了。
卫英大喜，长公主也是看到了希望，人逢喜事精神爽，就在内堂设宴，宽带杨医正和古青。
正要入席，长乐公主和丹霞郡主竟然联袂而来。古青一开始还纳闷为何这俩人凑一起了，后来一想，人家可是堂姐妹，一块儿来看姑姑，有何不可？
这两人一见长公主竟然能半坐起来，也是又惊又喜，于是就欢喜地陪在长公主身边说话。
长公主见着侄女，心里更高兴，一手拉了一个，唠叨着，“你们两个都不省心，长乐也不好生嫁个人过日子。丹霞更是逃婚，害得皇上和父王担心地要命。姑姑也差点没吓死，以后再这样，姑姑可就不理你了。”
长乐和丹霞两个也不生气，只管笑嘻嘻地撒着娇，提起长公主的病来，就说到了古青。长乐公主好奇地问丹霞，“没想到你和古大夫竟然有缘，在凉州遇见了。这个人，还真是个妙人儿。”
“可不是个妙人儿，”丹霞还未开口，长公主就笑呵呵道，“就是有些怪，大热天的穿着男装还悟得水泄不通，也不知将来哪个男人有福气娶了她去。”
“什么，娶她？”长乐公主快人快语，忍不住大叫一声，颇为奇怪地看着长公主，“姑姑，您，是不是吃药吃的，糊涂了？”
丹霞心里咯噔一跳，也打岔，“人家古大夫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姑姑怎么说她被男人娶了去？”
“呵呵，你小人儿家哪里会看人？姑姑这大半生什么大方大浪的没经过，什么人儿没见过？她是男是女，还瞒不住姑姑这双火眼金睛！”
长乐公主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了，半天才喟然一声，“天哪，古大夫竟然，竟然是个女人？”
丹霞无语，心想自己能看得出来，长公主姑姑能看得出来也不足为奇。只是可怜古青了，瞒不住了。不过这样也好，她很期待能看到古青穿女装的样子呢。
“那她，跟无殇哥哥，岂不是？”长乐公主惊讶半晌，忽然想起什么，又是连连惊叫。
“跟你无殇哥哥能有什么？”长公主微微一笑，“你无殇哥哥若真喜欢她，娶了也没什么。”
“可是姑姑，我……”长乐想说我喜欢的是无殇哥哥，可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咽下去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卫无殇？虽然她的心思就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长公主攥了攥她的手，安慰道，“长乐还小，哪里知道这嫁人的道理？我们家你三个哥哥，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好男儿，为何非要盯着你无殇哥哥？”
丹霞暗想，原来姑姑打的是这主意！只是卫家已经烈火烹油，再娶个嫡出公主，那油不是要溢出来了？
长乐公主却没有她这么多心思，急得只知道椅着长公主的手，“姑姑踞取笑长乐，你家三个哥哥个顶个地好，长乐要选哪个？”
“哈哈，这还不容易？”长公主拍着长乐公主柔滑的手背，又去刮她的鼻子，“三个哥哥尽着长乐挑还不行？只要你说喜欢哪个，姑姑这就去求你父皇赐婚！”
“长乐还小呢，早着呢。”长乐公主忸怩着身子，显然害羞了。
“姑姑过几天就能下地了，这老胳膊老腿的也该活动活动了，先去给你父皇请安才是！”长公主笑靥如花，很是高兴。
长乐却害怕了，“姑姑可千万别求父皇赐婚，长乐还想多陪父皇几年呢。”
“哈哈哈……”长乐的话把长公主给逗笑了，娘儿三个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只是丹霞却暗暗为古青捏了把汗，卫无殇喜欢古青她是知道的，只不晓得有长乐掺合一脚，他们能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