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扶桑族
如白堤坷所言,柳昀的确是在傍晚左右苏醒了,季非柏还来不及开心,就陡然听柳昀仰天长啸,甚是悲愤。季非柏不明所以,站在一边,手里的扇子也不再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手心了,担忧不止。
过了很久,柳昀才稍微平静下来,但是看那快要眦裂的眼目,明显想起来了什么让人痛不欲生的事情,“好一个计策,真是好。”
季非柏问道:“伯父可感觉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舒服?我舒服的恨不能一头撞死在这皇城的城墙上。”柳昀坐起来,气的浑身发抖,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起来了什么,“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孟景和死活不肯提前解开记忆了,恐怕是怕我想起来一巴掌拍死他。”
柳昀不想要多谈往事,但是不说心里就跟有把大火一样,烧的难受,生不如死。柳昀问道:“孟景和临走前还有没有说什么话?”
“他说伯父要找的人在丁零山。”季非柏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不过跟自己无关,也就不想要再多谈了。
丁零山?柳昀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思索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脑中灵光一闪,就想到了这个地方是哪儿里了。
丁零山位于两国交界处,荒无人烟,纵然两国边境都是炎热盛夏,但是若是进入到丁零山的范围内,依旧是冰寒一片,冷的人的骨头都要冻成冰的感觉。
因为此地恶劣得气候,有没有什么天险,所以两国对此地的归属一直没有划分,是一片三不管地带,秦桑,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了这么多年,到底是她的胆子太大,还是笃定了自己不会追查她的死亡。
想想还真是讽刺,当年他要是多上一些心,彻查当年那场大火,也不会落得个如今地步,秦桑若在,柳玖溪也不会那么多年不着家,流离在外,硬生生长成了一副牙尖嘴利,蛮横无状的泼辣性子来。
柳昀想着想着,突然就低声笑了起来,说到底,还是怪他自己上了敌人的当,如果不是孟景和对自己的记忆动了手脚,如果他没有忘记自己是有多么的深爱秦桑,那么这么多年来的悲剧全都可以避免。
季非柏看他神色间平静很多,就道:“孟景和还放了一个锦囊在我这里,说是等伯父醒过来之后交给伯父。”季非柏说着,就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一个锦囊来,递给了;柳昀。
柳昀接过来打开,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在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字之后,柳昀气的内力涌动,手掌一用力,脆弱的纸张顿时化作了漫天的白蝶,任是神仙也拼凑不出来原样,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上面是写了什么东西。
“其实我的暗示要想起作用,还是要被施术者内心有漏洞,意志坚定者,怎么也不会受到影响。你那些年天天都面对着她,心里却没有觉察出丝毫的怪异来,反倒是觉得理所当然,这些都是证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了,各走各的路,总归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柳昀一字一字的将那些黑字嚼碎咬烂,又将残渣吞咽到了肚子里,全都化作了一场不信与暴怒,他爱秦桑,明明是孟景和捣的鬼,却想要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柳昀既然得到了准信,自然是不会再在京城里老实待着,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想要进宫面圣。季非柏见他动作,又观察他的神情,看出几分不对来,连忙问道:“伯父这是”
“你不用多管,我出去一趟。”说完之后,柳昀就越过季非柏向外面走去。季非柏心有担忧,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也不敢再浪费时间,也紧跟着出去了,却不是跟着柳昀,而是去了国师府,想要求救白堤坷。
柳昀很快就到了宫里,秦越听闻他要见自己,不由得诧异,毕竟在以前,柳昀可是能避开自己就避开的,连京城都很少来,这次会自动来找自己,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秦越命人喊他进来,柳昀进来之后,就问道:“不知道镇北公见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秉奏吗?”
柳昀先是行了大礼,然后才说道:“臣请求去边境。”
秦越脸色有些变了,眼里有乌云翻滚,但是脸上依旧在笑,只是多了几分阴森可怖,“朕知道镇北公忧心边境战事,朕也是深感忧虑,还不是好好的坐在京城里?镇北公就放宽心好了,莫要多生事端。”
柳昀抬起来头,直起身体,秦越惊诧的发现这人脸色甚是难看,一副要去报血海深仇的模样,不知道是谁刺激到他了,能将柳昀气成这样,那人也是个人才。被军务劳累忧烦了好久的秦越突然间就来了兴趣,盯着柳昀打量个不停。
柳昀察觉到秦越目光,心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觉得心里的那把火越烧越旺,快要将人烧成灰烬了,“皇上,边境之事,不可大意。敌国多年养精蓄锐,虽然国内一片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但是狮子搏兔,亦需全力,而对方乃是虎狼之师,更加不可轻视。”
柳昀如此说道,浑然不提自己的真实目的。秦越就笑了,觉得这里柳昀八成是气糊涂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更加对柳昀现在的情况好奇。想起来柳昀曾经莫名昏迷,便问道:“不知道镇北公现在的身体怎么样呀?朕听闻镇北公身体不舒服,还没有来得及派人前去探望,镇北公倒是自己生龙活虎的前来请求去边境了。”
“多谢皇上关心,臣已经好了,请皇上答应臣之请求。”柳昀沉声说道。
秦越不由得被柳昀这坚定不移的想要去边境的心念给弄得摸不着头脑,前几天这人还好好的,老老实实的待在驿馆里,怎么昏迷了一天醒过来就变成了这样子。
“你跟敌国将领有仇?”秦越猜测道。
“没有。”柳昀回答的斩钉截铁。
秦越又想起来一件事,又问道:“因为苏芷娘?”秦越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柳昀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变化,却见柳昀眉尖一挑,眼里全是喷薄欲出的怒火,脸上肌肉也在颤抖,竟然不是悲伤,而是气愤。
被身边人瞒骗了二十年,也不怪柳昀会愤怒,只是希望这愤怒是真实的,秦越心里想到。
“回皇上,朕不放心臣子能力,是以想要前去看看情况。”柳昀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在听到苏芷娘这个名字时失态,但是从他越加躁怒的语气里能听出来,他是很毒了这个女人。
秦越一直以为两人很是相爱,柳昀听到苏芷娘死讯,纵然是是因为奸细的身份才死的,柳昀也会多多少少有一些悲伤,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况,竟是凉薄至此。
也对,他当初那么喜欢秦桑,到最后不也是说变心就变心了吗?这样一个人,能指望他对谁掏心掏肺?秦越想到秦桑,又想到了刚刚有了下落的柳玖溪,也有了几分怒气。
看柳玖溪现状,明显是她本人,而不是鲤荷,这点认知让秦越想要将柳玖溪抓过来将人撕碎,好在易行歌将他安抚住了。
秦越再看柳昀,顿觉得碍眼至极,道:“如果你前来只是单纯的为了请求去边境,那么可以告退了,朕不准。”
“皇上”柳昀上前一步,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跑进来的一个小太监打断了。
“皇上,国师求见。”
秦越看看柳昀,冷笑一声,心里对白堤坷的来意有了几分明了,一边让人去通传,一边讽刺道:“朕还真不知道镇北公什么时候跟国师这般交好了。”
柳昀眉头一皱,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即就是熟悉的腔调:“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们少来烦朕,朕说不准还真能够多活几天。说吧,你来是有什么事情?莫不是也是想要前去边境?”秦越看到白堤坷那副憔悴虚弱的样子,心道:他这些年看来对流月还是挺上心的,看看这幅鬼样子,哪儿里还有当初玉树临风,天下无双的风采,只剩下一片暮气。
白堤坷看看柳昀,沉声说道:“请皇上成全。”
“朕若不呢?难不成今天你们还要逼宫了?”秦越不知道他们一个个的为什么突然想要去边境,但是他不放心柳昀,尤其是身边出了一个奸细,奸细还生育了一对子女的柳昀。
柳昀眉头简直要锁了起来,皱成了一个疙瘩。他这一会儿也冷静了下来,被怒火冲昏的头脑终于可以正常运作了,回想了一下自己冲动之下所做的事情,只觉得蠢不可及,无缘无故的,秦越怎么可能因为他一个请求就让他去边境领兵呢?
只是不知道白堤坷又是在发什么疯。柳昀看了一眼白堤坷,心有疑惑。
“退下,朕说的话你们是要违抗吗?”秦越不想再看到两人在面前晃荡,冷声斥退。
只是白堤坷丝毫不为之所动,而是平平淡淡的说道:“陛下当年之事失败,就此放弃了吗?”
此话一出,柳昀还没有搞明白意思,秦越就脸色大变,“注意你的言辞,别以为你是国师,朕就拿你没有办法。”
当年招魂失败,其中也不缺乏白堤坷的功劳,秦越猛然被触碰到当年的伤口,再也冷静不下来,“如果不想死,就给朕滚出去。”
白堤坷在来之前就想好了言辞,见状脸色依旧如常,“皇上有想要救治的人,臣也有,希望皇上能够再信臣一次,臣必定不负皇上所托。”
“镇北公,你就先退下吧。”秦越不明白白堤坷在整什么幺蛾子,但是按照他对白堤坷的理解,应该不是信口胡说。
柳昀见状便退了出去,但是也没有直接出宫,而是站在了宫殿外面,等着白堤坷出来。
等到人离开了,秦越走到白堤坷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今天,你也就不用离开皇宫了。”
白堤坷面对秦越的威胁,丝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秦越肯定对他的话感兴趣,并且乐意尝试。
“皇上是否听闻过扶桑一族?”白堤坷问道,看其神色,竟是笃定了秦越知道这一族。
秦越还真是知道,秦桑为何叫桑,自然是因为扶桑,据说秦桑的母妃就是扶桑族的人,机缘巧合进了宫,做了妃子。
扶桑一族到底是一个什么存在,这一点他倒是不清楚,只知道这一族很是神秘,看秦桑的母妃整天神神叨叨的就明白这一族是个什么样了。秦越反问道:“那又如何?你想说什么,就一并说了吧,朕的耐心有限。”
白堤坷说道:“据典籍记载,扶桑一族之人,生来通鬼神,不与常人相似,但这一族只存在于传说中,没有人见到过扶桑族人,大多数人都只是将扶桑族当做一个怪谈,但实际上,世间真的有这么一个种族,就在丁零山。”
丁零山!秦越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这地方他还真知道,“那里不是没有人烟吗?”
“有没有,总要亲自去看看,掘地三尺才能知道。”白堤坷解释道,“那个地方甚是诡异,臣不放心其他人去,所以才请命亲自前往。”
“你还没有告诉朕这一族有什么值得朕关注的。”秦越问道。
白堤坷神色慎重起来,说道:“臣不能保证,扶桑族据说有一种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且,扶桑族人可以招魂聚魄。但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都是书里写的,臣也不知道有没有以讹传讹。”
秦越在听到招魂聚魄时,眼里闪过异样光彩,这倒是可以试一试,“行,朕就准许你前去边境,但是有一点,朕要你抓来一个有异术的扶桑人,抓不来或者是没有异术”
“臣以死谢罪。”白堤坷回答的斩钉截铁,顿了顿说道,“臣还需要一个帮手。”
“镇北公陪你一起去。”秦越袖子一挥,“记住你的承诺。”
“臣定不负圣望。”白堤坷拱手行礼,行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毫不意外的在殿外看到了柳昀,“可以动身前去边境了,我不管你想起了什么,如果她现在过得很开心快乐,就不要再打扰她了,错过的注定是错过,永远没有弥补的机会。”
柳昀冷着脸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听进去几分。
白堤坷看看这庄严宏大的皇宫,心里陡然生出来一股沧桑来,混沌了这么多年,做的全是糊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