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铜雀
沈清禾也不去好奇他怎么跑来剧组,只是点头问了声好:“司先生。”
然后就毫不犹豫侧过脑袋找乔郁去了。
乔郁一直背靠着墙壁站在门侧,稀碎的金光均匀撒在身上,还有另外一边隐于黑暗,见沈清禾换装出来,眼底流光潋滟毫不掩饰他的惊艳,掐灭手中刚点上的烟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很漂亮。”
穿着华丽古装衣裙的沈清禾现在一脑袋乱七八糟的这个钗那个簪,坠着流苏一直晃来晃去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不过也不敢动作太大,生怕藏在身上的道具血包破掉。
听到乔郁夸奖后像个吃到糖果的孝子一样眯着眼睛美滋滋的笑。
司谨行已经被副导带去参观其他地方,没有在化妆间门口过多停留。
准备开始拍戏的时候,章导已经恢复了他一惯的严肃,各部门都确定了ok,站在机器后跟沈清禾在内的几位演员提醒:“咱们这场戏前后情绪跨度比较大,大家尽快调整,尽量一条过!现在!演员特技化妆师群演准备!来!三!二!一!开始!”
镜头从远处慢慢推近:
少神山最高的铜台峰上建着一方道观,观内设祭台,却不供任何鬼神,旁有一间偏殿。
殿中素雅,只有个青丝披散的姑娘背身对镜梳妆。
东岳国皇族最后一位公主:东清辞。
往日人烟稀少的铜台峰从清晨起越来越吵,道观的朱红色大门被官兵推倒百姓踩踏,门槛也让砍的稀烂。
没有神像的清冷供台上摆着一尊小小的漆黑铜炉。
“哐——”
偏殿门被几个推搡着的乞儿撞开,官兵拎着大刀跨进,看到妆台铜镜中少女的倒影反而愣了一愣。
不过是两年之前,他们还在游行队伍里跟无数拥挤的百姓朝那衣着华丽端庄清雅的公主殿下虔诚跪拜。
她竟然穿着那天祭天游行时候的衣裳,白衣金纹,公主朝冠。
随后赶来的年迈国师一踏进屋里就捂上口鼻,猛退几步闷着声音呵斥:“还愣着做甚!这位前朝余孽身附妖邪晦物!直接押去前院祭台!待老夫做法助她轮回!”
官兵这时候也反应过来,齐齐上前大喝:“是!”
东清辞也不反抗,看那两个年轻小兵忌讳着她身上的妖邪踌躇半天不敢动手,垂首笑了笑,自己撑着桌面起身,整理衣襟面带笑容目不斜视的往外走。
拥挤的人群主动让开条路,谁都不愿意碰到她,生怕沾染上什么。
几台摄像机和收音器灯光都按照轨道随着东清辞往外走。
从身后那台机器的角度看去,倒像是无数官兵百姓亦步亦趋追随着她的脚步。
前院里半人高的圆形祭台最中心立着一尊雕刻着古老图腾的石柱,东清辞走到台边,抬手轻轻抚上祭台边沿的神秘纹路。
章导在监视器后面紧紧捏着剧本:“笑!收音!”
“呵呵……”
头顶的话筒离得更近,成功收录到了这隐晦低哑的笑声,导演带着耳机也听的清楚,终于出了口气。
沈清禾扮演的东清辞紧接着带笑自语:“国师大人好一出戏,唱的转瞬之间就屠尽了国。”
她的视线和摄像机一起越过层层人群落到道观中添香的白袍国师背影上,突然捂上心口,撑着祭台咳嗽起来,笑声在寂静下来的人群中愈发清明孤远:
“哈哈哈……咳……哈哈哈哈……”
“国师大人……快莫要装模作样了……呵呵……不知等到这群愚蠢的百姓看透了你后……是否要再屠一次国呢……”
镜头下,国师奉香的手只是稍抖了一瞬,烟雾缭绕下,摄像机没准确捕捉他的神情。
东清辞身后的两名官兵终于回过神,突然就一脚踹上她的膝窝,在华丽的衣裳后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国师终于走上前来,轻飘飘制止了那官兵举刀的动作说:“凡间兵器染上妖孽浊血为大凶,先将她绑上祭台。”
“不用脏了官爷的手,本宫自己上去就好。”事到如今,她依旧维持着一国公主的温婉和骄傲。
沿着台阶一步步踏上祭台走到最中心石柱下,东清辞转头笑看那俩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官兵和底下一群曾经虔诚跪拜她的百姓,笑着对那二人说了句:
“劳烦二位替本宫锁上吧。”
下方百姓看着官兵给那个亡国妖孽束上铁链,肩甲脚踝手腕穿透铁钩。
衣裳里藏好的血包被两位演官兵的演员不动声色的刺破,猩红的血液浸透白衣,淅淅沥沥滴落在地上。
绑好黝黑铁链后,摄像机暂停工作,化妆师飞快的上去补妆,特效师也麻利的准备好接下来的东西,顺便把女主衣服和地上的血迹折腾的更真实。
再次开机:
东清辞面色已经呈青白,费老大劲儿这才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挂在顶头的太阳,又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破碎嘶哑的低笑。
剧情上已经从清晨到了正午,国师拿一把木剑一步步走上祭台,白衣飘飘仙风道骨。
等到太阳升到正中,国师突然举剑飞快的刺进东清辞身上几处穴位,刺破了她身上仅剩的几个血包。
然后收剑举在身前,木剑上挂着猩红血迹,对新皇宫的方向遥作一揖,苍老的声音高唱:
“神君在上——”
“旧主聆风——”
“弟子报恩——”
“妖孽伏诛——”
“还盛世太平——”
“还百姓安康——”
底下有灰头土脸的孝在副导演提示下扯扯母亲袖子问:“娘,国师大人说的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旁边的一个白胡子道士群演看着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工作人员给举的台词解释:“这是千年前半月仙国古语,你们听不懂正常,大意思就是用这妖女的血给神仙和先皇祈愿,求咱们太平的。”
绑在石柱上满身是血的东清辞笑着咳出口中的血,狼狈又骄傲的看着国师说:“国师咳咳……不论祭祀还是……祈愿……是要跪着的……您别当……这群百姓真……咳咳咳咳……真的这么好忽悠……”
果然,台下挤着的百姓们有少部分听到了她的话,然后吵吵闹闹越传越多,质问也越来越多。
国师咬着后槽牙直视东清辞,撑着剑突然单膝跪下。
她僵硬的转了转脑袋又说:“本宫这种千年妖孽……要……三拜九叩……否则……神……不会管的……”
镜头贴近国师握着剑泛白的手,又慢慢拉远,在镜头下,他一点点放下第二条腿,看似雍容的步步严谨行完了三跪九叩大礼。
镜头就在祭台后方,拉进国师的表情特写,记录下他此时的狰狞。
最后一拜还未结束,另一个机位的摄像又给了东清辞镜头,她狼狈的靠铁链挂在石柱上,不断流出血的嘴角和衣裳地面已经干涸的血迹都凸显了狼狈。
却偏生眯着眼睛笑,声音不大,只够勉强收音,拍摄结束后的表现就是只能她和国师两人听到的虚弱细微。
“……以前……你要跪本宫……今日咳……你……照样要……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