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迷路山林
徐念之认为自己是肉身已经死了,现在是灵魂附身在另外一具身体上。至于这具身体和少年时候的自己很像,他猜想大概是正如此才能附着吧。虽然是修行者,但他对于更高层次的认知却是迷茫的,因为他确乎缺乏教导。
他获得修真的机会很巧合,是帮义父整理书籍的过程中,无意中获得的一本修真基础书,虽然写的玄之又玄他当年年纪又小,但有着充足文字功底的他还是勉强读懂了,而在读书的过程中他无意间感受到了外界的灵气,于是发现了自己有修炼的天赋。而义父此时已经年过不惑,虽然学贯古今,但对于需要天赋的修炼并没有帮助,只能在解读中给他一点指导。这点指导,在炼气三级后就再无用处,后期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慢慢摸索。此后他疯狂地搜集修真类的书籍,真可惜世俗中实在太少了,他只找到了一本《引水决》,那是要五行带水的人才能修炼的法决,而他从出生开始就命里缺水,他只把这个引水决在外用过一次,还是被修炼土决的修行者打败。呵,他的一生真是充满了失败,但那又怎么样呢?就算被打到泥坑里,踩到粪池里,只要有一口气,总归要爬起来的。
真气流转,经脉堵塞处冲击起来格外困难,但好在希望总是有的,一夜缓慢的运行,从手太阴肺经开始,通过胸中缓缓吐纳,汲取四周的浅少的灵气,他终于把中府穴冲击开。有点难,有点慢,没有关系,他给自己鼓气,能冲开就好,怎么说也比刚开始修行的时候快多了,毕竟老马识途啊!他果断忽略了他以前全身经脉通畅,第一天修行就能做到真气全身流转的记忆。
晨光渐明,树林里鸟儿鸣啾,草地上的露水凝结成水珠挂在草尖上,晶莹闪亮。
他停止修炼,艰难把自己从湿漉漉的草地上挪开,然后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他已经为这个简单动作奋战了一个时辰,好消息是他终于坐起来了,糟糕的是他还是不能行走。他的右手可以动了,为即将熄灭的篝火添了少许柴火,烤干了他被露水打湿的后背,舒适度大大上升。
妇人终于从帐篷里出来,她不得体地大大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大大的呵欠,毫无女性的贤淑美感,徐念之不由暗暗皱了下眉头。发现徐念之能够坐起来后,她开心地笑起来,凑过来把他揉揉捏捏,上下摸索一遍,让徐念之极为恼怒。
江苾萃,二十二岁,南省省城常沙一个私人医院的肖士,好不容易存了五天年假出来旅游玩个户外,却在第二天就和领队失散了。她为了省钱,没有跟团跑成熟路线,加了一个户外群,跟着一个团队来走一条驴友路线。可惜她毫无经验,体力也是足够充足,在这半原始森林里她不小心就掉了队,本来掉队后她应该选择原地等待,可毫无经验的她居然看到旁边有条小路,傻乎乎自以为是地想抄近路去追上队伍,结果不但失散了,而且迷了路,手机又没有信号,直接瞎了眼,最后这条小溪边捡到了一个赤裸裸的男孩。
虽然大吃一惊,但多年照顾弟弟的本能和学医的职业道德,让她迅速采取了有效措施。当然,她也不是傻大姐,荒山野岭里遇到这么一件奇怪的事也多少让她有些警惕心,可这个男孩那干净的面容,清淡的表情,让人实在升不起厌恶之情。
犹豫再三,她当晚没有让男孩进入帐篷,虽然男孩身上没有伤口,但是却没有行动能力这点着实让人有些奇怪。四肢肌张力为零,一个人被扔在野外,难道是被遗弃了?精神有问题?在仔细比较和纠结后,最终同情心还是占据了上风,她让出了不多的水和食物。
但交流似乎还是问题,男孩似乎是个哑巴,而且不能行走,没有信号的深山,如何才能顺利找到队伍,让人头痛。把他扔在这里有些于心不忍,继续走下去这么沉重的负担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
早上仍然是矿泉水和压缩饼干,吃得她想吐,男孩虽然看上去很饥饿,但理智地没有再向她伸手,所以还是一块饼干两人分。接下来,江苾萃开始各种准备,她找出来另外一件短袖,打算撕成布条,然后作为标记,先自己走出大山,再找人来救男孩。
简单洗漱后,用矿泉水瓶装满了水,虽然没有经过消毒,但眼前也顾不得了,好在溪水是流动的,问题应该不大,把最后的一块压缩饼干也放在了男孩身边。她拿出兜里的一个“瑞士军刀”,当然是某宝上的便宜货,然后开始艰难地切割布条。
男孩睁大了眼睛,意识到了她的打算,在她起身的那一刹那,用他仅能活动的右手直接抓住了她的衣角。虽然他还是没有表情,更没有哀求没有哭泣没有言语,但他沉静的动作明明白白地表达了“你不要扔下我!”
江苾萃一筹莫展。
这个男孩不能不让她想到弟弟,虽然她那个弟弟现在已经变得嚣张跋扈,但弟弟两三岁的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流着鼻涕,那胖乎乎的小脏手,也是这么拉着她的衣角的。那么些年她既是姐姐,又是当娘,弟弟的吃喝拉撒都是她一手包办,连出去割草放羊,都是把弟弟牵在手里,背在背上的。
她叹了一口气,把水瓶和压缩饼干重新塞回包里。这个背包对于她来说已经够重了,昨天已经累到她几乎要把帐篷丢了,可这个租来的帐篷若是丢了,估计要赔好几百块,这个损失太大了。为了钱她咬咬牙一直背在肩上。好吧,此时她还得再增加一个负担。
小心扶着男孩站起来,从额上的惫可以看得出他在努力,他还是一声不吭,腿在轻轻发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拉开了步子。
虽然这个女人要把自己给抛下,但徐念之没有任何不满,这太正常了,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负担。但如果这个心慈的女人一旦离开,自己会遭遇到什么就难预料了,无论如何要跟紧她!他可以哀求哭泣下跪,只要能获救,他无所谓。但这个女人真是太好对付了,他刚伸手拉住她,她就妥协了。
不能再给这个女人添麻烦了,他知道,一旦超越这个女人能承受的极限,无论如何她都会走,而他不能将她制服,就算现在杀了她,她的尸体也只能供他两天的消耗,就会腐败变质。而且,对于吃人肉,始终是他心里难以过去的一个坎,试过的结果都是吐了,所以这一步还是不要走的好。
留着她,跟着她,这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全身仍然疼痛难忍,或许是和这具身体不融合吧,也或者是因为临死那刹那灵魂受伤?徐念之也不清楚,但他一定会恢复的,他需要时间,而时间太宝贵,看得出这个女人食物不多了。
站起来江苾萃才发现自己没有想好往哪边走,作为南方人平时她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虽然现在有太阳她能分清方向,但在大山里又有什么用呢?昨天她是为了找水源而来到这里的。她的四顾茫然落在了男孩的眼里,男孩右手扶在她的肩头,小心只压了半个身子的力量在她身上,然后颤抖着左手朝小溪往下的方向一指。徐念之知道,顺着溪水往下游走,多半是能走出大山的,而且此地有人活动痕迹,当然是顺着溪边隐约可见的小路走比较妥当。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想到弟弟,她不由感慨。说不定他认识路?也许他就是附近的人?想到这里,她就开心地扶着男孩顺着小溪往下游开始走。
从一分钟走了一两步,到能走五步,男孩在努力。考虑到体力消耗,江苾萃觉得自己会完蛋去。好不容易挪到溪边,把男孩放在溪边的石头上坐着,江苾萃忍不住想去洗个脸,有点热哈。
此处溪水清澈可爱,可以看清水底的山石,浪花洁白,如大块水银从上面泻下,似玉带盘旋于山谷之中,水窜岩石,摇铃击磐似的,声声作响,清音圆润,闻之神爽。若不是要担心迷路的事,这里就是绝佳的旅游胜地,玩水嬉闹,岂不快活?可惜这个时候,两人均无此兴趣。
男孩拉住她,示意她把旁边一根树枝递给他。这是一根大概一米多长的光滑枝条,不过小指粗细,应该是顺着小溪从上面冲下来的。
江苾萃一脸懵懂,靠这个做拐杖也太搞笑了吧!但她还是顺从地把树枝递过去,就在一瞬间,男孩的右手刚接过,树枝就在他手里直射出去,箭一般射进了溪水里。由于惯性的作用,男孩一侧身从石头上滚了下来,江苾萃没有管他,因为她张大了嘴,看到一条大约一掌长的鱼翻着肚皮浮了上来。
跳到溪水里捞起鱼,树枝穿过了鱼的肚子,回头男孩已经用手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看着自己微微笑。江苾萃又惊异又有点愧疚,赶紧扶他坐好,小跑回到昨晚的篝火处,小心把火再次升起,瑞士小刀割开鱼肚,刚要把内脏扔掉,男孩示意不要。他捡了一片大树叶把内脏包了起来,塞在裤兜里。江苾萃小小恶心了一下,就兴致勃勃去烤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