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生总有个躺枪
过去?过去做什么?
黎姜脸色一怔,踟蹰不敢向前。
周弘治抬起头,冷冷睨她一回,又道:“近前些,朕有话要说。”
有话说就说好了嘛,干嘛还非得让她上前去。
黎姜心内腹诽,本不欲听他的话,但就着他脸颊旁的宫灯一瞧他的神色委实不大好,倒又不敢贸然就得罪他,只得低着头挪着小碎步动了两动。
她这般乖巧,实在让周弘治意外,不过意外之下,倒也欣慰,总算还是知点礼数的,就是未免知晓的太晚了点,便在她近前的时候沉声开口道:“你可知罪?”
知罪?知什么罪?
黎姜一脸无辜的望着眼面前儿的帝王,大眼睛忽闪忽闪,闪的周弘治心底那些零星的火气,不觉间隐匿了些道:“看样子你也不知道。”说罢,自个儿都想叹口气,也不知是为什么要同她一个癔症的病人较真,可不较真的话,以后只怕她会闹出更大的乱子,遂又换了种语气,“一是大不敬,二是欺君,两罪相衡取其轻的话,你今儿这顿罚也是免不了的。”
“我什么时候大不敬,又什么时候欺君了?”
黎姜觉得有些冤枉,绯红的大袖衣长长拖曳在身后,她走了一步,深感累赘,便弯了一只胳膊揽住半截衣裙下摆道:“你血口喷人。”
好一个血口喷人!
周弘治不由得挑眉瞪她一眼,直瞪得她乖乖放下衣袖,退回原地站好,方又道:“贵妃莫不是贵人多忘事,宫中规矩,驾前不可失仪,你见朕从不问安,又两次三番出言顶撞朕,难道不是大不敬?”
她顶撞他?切,明明是他自己登门找她晦气的好不好!
黎姜撇撇嘴,有些不大高兴,想着自个儿如今怎么说也是个贵妃,是他名义上的老婆,一个老婆见自家夫婿难道还要那么多礼数吗?她觉得没甚必要,只是细细又想,好像甄嬛传啊芈月传啊那些电视剧里,宫妃见到皇上的确是要行礼的,只是规矩都不大一样。若依清宫戏,自然是要请个双腿安,若依大秦礼节,或者还得磕头下跪,那这钧周国的规矩到底是哪一样呢?
她有点拿不准,试着弯了一弯膝盖,双手随意合拢在一起,微微扬起脸向周弘治道:“是要这样吗?”
周弘治板着脸不说话。
黎姜心头忐忑,估摸着请安是行不通的了,暗自叹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又提了裙摆,就要跪下去。
周弘治顿觉眼角青筋直跳,终是忍不住道:“你这是做什么?”
“呃……你不是说大不敬的嘛,我现在补一补礼仪给你问安可还来得及?”
来得及个屁!
许久不曾爆粗口的君王,这会子恨不得手里摸一把戒尺,狠狠把那精灵古怪又深惹人厌的女子抓来,打上一顿才好。他便是教习周清庭,也没今儿个那么费劲过。
可看她的神情,倒似是认真的,他也不得不强压口气,摆摆手道:“这便罢了,朕姑且谅你有疾在身,暂不究你大不敬之罪。”
哦,早说啊,吓得她还以为要磕头呢。
黎姜松了口气,垂着手就要站起来,不提防君王却忽而接着道:“只不过这大不敬之罪可恕,欺君之罪却不能免。”
欺君?
“我……哪里欺君了?”黎姜放下去的一颗心重新提溜起来,屈着膝不敢妄动,只两手儿绕着一方帕子不住的打转。
周弘治看她一回,转首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个茶杯,自个儿斟上一杯茶,喝了一口。茶水似乎已多时未添换了,入口微微泛凉,带着他的目光都是凉凉的:“你说周清庭是你叫人带过来凝月宫的,可是实情?”
“呃……嗯……”黎姜不料他还在这件事上打转,横竖高得禄是把小太子带回去了,她这会子就算说了实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吧?便清咳两声,“这事嘛说来的确不是我叫人带清庭过来的,不过他和高得禄两个人回东宫,顺路到我这凝月宫里坐一会子,倒是实话。然后我想着来都来了,就多留了他们一会儿。”
哼,顺路?东宫在南,凝月宫在北,顺的这是哪门子路,分明是周清庭那小子有心要到凝月宫来!高得禄也是糊涂,竟任由他小儿胡闹。
周弘治将青瓷杯搁在桌上,那杯底磕着桌面,哒的响了一声:“朕再问你,清庭在你这里究竟做什么,磨蹭一下午都不曾回东宫?”
“他……他在我这儿玩了一会儿游戏,”黎姜咬咬唇,好像看书上说一般当皇上的都忌讳皇子玩物丧志,因为周弘治不许她欺君,她也不知自己这样说妥当不妥当,忙就竖着一支手指晃道,“不过就玩了一会儿,还是我强行把他留下来的,你……你回头千万别骂他。他是孝子嘛,不懂那么许多的。”
“孝子?只怕这个孝子懂得比你还多呢。”周弘治没好气道,倏尔想起她胡诌的那些三字经,一时倒又好笑起来,“清庭三岁上开蒙识字,便已学完了三字经和百家姓,如今学的是《鉴略》和《增广贤文》,你便是要替他圆谎,也该做足了功课才行。”
“五岁就学《增广贤文》?这也太厉害了。”黎姜遥想自己当初上到中学,才刚刚摸到增广贤文的边儿,不由要震惊周清庭的早教实在是早的太狠了。
她连连咋舌,怪道方才自己说三字经的时候,小太子一个劲的摆手了,原来不是她高估了他,而是低估了呀。
古人……当真不可小觑。
黎姜大大发了一通感慨,周弘治瞧一眼她呆呆傻傻的模样就有点头疼,轻敲一敲桌面,便继续道:“自然,朕说这话却不是当真叫你为他圆谎。你方才若是因为别的事欺君,朕或可网开一面,可你竟当着清庭和清妍的面胡说八道,撒谎成性,岂不是教坏了他们两个?朕若不罚你,将来他们有样学样,可叫朕怎么管束?”
不是吧,你教个孝子,也得让我躺枪?
黎姜心里有点发苦,比吃了黄连还苦:“我那不是为了让你不要骂周清庭吗?又不是成心的,大不了下次实话实说好咯。”